纪庭珺甚至都不用使劲，喻母也不可能从他的手里拿走涂汐禾的骨灰盒。
可他不能。
纪庭珺抱着盒子跪下，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却无比沙哑：“不下葬好不好。”
顾父顾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带他来会是这样一个场景。
顾父咬着牙：“你这个逆子，你睁开眼看看，她死了啊！”
纪庭珺低着头，沉默不语。
偌大的一群人和一个人僵持起来。
葬礼无法继续，喻母急的直掉眼泪。
沈漾看不下去了，他对着二队的队员们做了个手势。
队员了然，几人眼神交流过后，沈漾悄悄绕到纪庭珺身后将人打晕，消防的队友们将纪庭珺扶起。
喻母见状，赶紧擦掉眼泪，将涂汐禾的骨灰盒从纪庭珺的怀里拿出来，放进之前就备好的墓里。
万事俱备之后，开始下葬。
喻母怔怔的看着女儿的墓被封好，墓碑被立起。
她的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
如今整个喻家，只剩下了她这一个人……
沈漾挠了挠头，走到喻母面前：“我们会和顾队一样，以后会代替与喻医生照顾您。”
身后的消防员们纷纷符合：“对！伯母您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您！”
喻母苦笑一声应下，众人又站在墓碑前说了几句，才一起离开。
……
纪庭珺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落山。
他猛的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身边坐着蓝染。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顾家二老她叫来守着，生怕纪庭珺受刺激出意外。
这时，纪庭珺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蓝染立即出声制止他：“来不及了，涂汐禾已经下葬了。”
纪庭珺动作一顿。
“你这样困住自己，是因为爱她吗？”蓝染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
纪庭珺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威胁：“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问。”
“我知道，涂汐禾从火场里救出来的那个女孩遇见了你，你把这当成……”
“你懂什么！”
蓝染话还没说完，就被纪庭珺的怒吼身打断。
她深吸气，直视着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那是愧疚那不是爱，我再告诉你一遍，涂汐禾死了，你眼里所谓的涂汐禾，都只是你的幻觉！”
纪庭珺的冷眼回望她：“说够了没有。”
“没有，要是你再一意孤行……”蓝染苦口婆心的劝说。
不料纪庭珺再次打断：“那又怎么样？我早就知道她是我的幻觉，就算是幻觉我也要留住她！”
======第24章======
顾家卧室内一片沉寂。
蓝染难以置信的看着纪庭珺：“你说什么？”
“我说就算那是幻觉，我也心甘情愿。”男人毫不在意的再次重复一遍。
从第一次在病房里，听见涂汐禾的声音，看见涂汐禾从门外走进来开始，他就知道是幻觉。
上回蓝染来提醒完离开之后，他明知那是幻觉，却仍旧选择踏入深渊。
他刻意遗忘那场火灾。
刻意封存火灾里那个小女孩向她求救的细节。
人总是拥有无限劣根性，稍微放纵，平日里苦苦坚持的底线就会欲望吞没。
纪庭珺自认救下了不少人，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他。
在他刚刚知道自己已经爱上涂汐禾时，就无情的夺走她的生命。
凭什么？如果当时不救那个小孩就好了。
纪庭珺自私的想。
所以他明知那是自己的幻想，也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你知道这样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蓝染攥紧了双手，眼角微红。
陷入幻觉，会导致人患上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一系列精神上的疾病。
每一种都会把人折磨成疯子，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剧。
“无所谓。”
纪庭珺走到蓝染面前，伸出手请人的样子：“你走吧。”
蓝染抬头看着他，男人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十几天没剪的短寸长长了不少，显得整个人憔悴又颓废。
她深吸气低声问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纪庭珺吗？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梦想吗？”
纪庭珺望向门口，眸色深深，面色平静：“不重要。”
“不重要？伯父伯母多大的年纪了，你的私心该适可而止！”蓝染怒其不争的撇他一眼后下楼。
离开之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话：“我要是涂汐禾，绝不会喜欢现在这个不负责任的你。”
这句话狠狠刺在纪庭珺心上，脑子又回想起涂汐禾说的那句离婚。
“是因为不爱了所以才要离婚吗？还是……”
他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屋子里，窗外有风声传来，无人作答。
纪庭珺下楼，走到两人的婚纱照前，上面的涂汐禾笑容灿烂。
“你之前明明那么坚定的爱我，为什么突然就说离婚？”他伸出手，轻抚照片上的人。
死去的人已经化为灰尘，没人能够得知涂汐禾心中的想法。
纪庭珺沉思片刻，开车去了陵园。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天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
他走到涂汐禾的墓边坐下，把头枕靠在碑上。
“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纪庭珺说着，拿出结婚时两人买的戒指。
他常年训练，指骨又粗了不少，当年的婚戒早就已经带不上了。
纪庭珺苦笑着，泪如雨下：“他们戳破了我的幻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力的事情就是生离死别。
纪庭珺的心如同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靠在墓碑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际微亮时，
他下山，看见父母的车停在自己的车旁边。
纪庭珺走到车窗前看了眼，蓝染躺在驾驶位，顾父顾母坐在后座，互相依偎在一起补眠。
他的心猛的被蛰了一下，绵密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爸妈都上了年纪，这段假期是他最后的放纵。
纪庭珺回头看向背后的墓群，在心里轻声和涂汐禾道别。
他说：“老婆，时间很快，我们总会再见的。”
======第25章======
建林市陵园外，太阳爬上山头。
纪庭珺看完日出后，才抬手，轻轻敲响了蓝染的车窗。
蓝染警惕的惊醒过来，看外面是纪庭珺后才放下心来。
她按下车窗，男人沉稳的声音传来。
“去副驾睡，我送你们回去。”
蓝染诧异的看着他，敏锐的感觉到了纪庭珺身上的变化。
自从涂汐禾去世后，他就一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别人。
“下车。”纪庭珺小声催促。
蓝染轻手轻脚的下车坐上副驾驶，纪庭珺上车拉上前座和后座的隔板，避免吵醒两位老人。
“队里的情况怎么样？”他轻声问。
“正常。”蓝染轻揉太阳穴，缓解身上的疲惫。
纪庭珺剑眉一拧：“上次的事故报告出来了吗？抚恤金有没有发下去？”
蓝染微愣，疑惑的看着眼前开车的男人：“这些事等你正式归队了再说，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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