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时装世界的另类妆发，究竟意味着什么？

Kiko Kostadinov SS18

IMAGE：HERO MAGAZINE

时装秀一直以来都是输出文化的阵地，近几年来开始往更极端的方式发展，秀场上另类怪异的妆容，便成为服装以外最具有力量的表达形式。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PLUS SS20

IMAGE：10 MAGAZINE

无论是由著名发型师 Julien d’Ys 从中世纪欧洲贵族卷发中汲取灵感，为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PLUS 2020 春夏操刀妆发造型以探讨性别转移的议题；还是 Martine Rose 2020 春夏以一系列光头党、足球流氓和 Proto-Raver 妆发造型，展现设计师对当下英国政治环境的愤怒和抨击；

Martine Rose SS20

IMAGE：PAUL JEONG / HYPEBEAST

Rick Owens 2020 春夏的 Aztec 造型头饰及墨西哥宗教仪式妆发，表达设计师对墨西哥裔身份以及古老的印第安文明的认同，映射关于 Donald Trump 美墨边界墙计划的争议；妆发设计师 Eugene Souleiman 以死于法国大革命的「赤字皇后」Marie Antoinette 为灵感，在 Thom Browne 2020 SS打造高耸的假发造型……

Thom Browne SS20

IMAGES：V Magazine / IMAXTREE

毋庸置疑，随着社交媒体的发展，时装设计师和妆发设计师纷纷放弃保守的立场，通过夸张另类的手法实现更激进、更具有话题度的时装讨论，这也释放出如今时装语境下一个亟需讨论的问题：时装世界的另类妆发，到底意味着什么？它们又是如何改变着全球美妆行业？

Thom Browne 2018 F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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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场上的另类妆容

或许跟「美」无关

Inge Grognard

IMAGE：Photography by Ronald Stoops

自上世纪 80 年代开始，另类妆容就在先锋设计师的秀场上初露端倪，或惊骇古怪、或种族宗教、或原始、或超现实的妆发造型，可能是挑明政治立场的、讽刺社会环境的，也可能是挑战性别禁忌的，过去与「美」挂钩的「妆发」，也随着那群改变时装界规则的设计师被颠覆，并开始与单一乏味的「美」划清界限。

Alexander McQueen Runway Makeup

IMAGE：HERO MAGAZINE

从 1988 年开始到 2009 年 Martin Margiela 离开品牌，一直以 Maison Martin Margiela「编外人员」身份存在的化妆师——Inge Grognard，率先让比利时设计师将服装与妆容融为一体，联手缔造了安特卫普设计师于八、九十年代极具先锋意识的时装意像。

Inge Grognard 穿着 BALENCIAGA 登上 英国独立季刊《DUST》封面

IMAGES：DUST

Martin Margiela 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的第一场秀，就由她操刀打造模特妆容。她用质感粗粝的廉价油彩画眼妆，模特安上夸张的白色睫毛，在她们脸上贴纸屑，甚至涂黑半张脸……这些在当时根本称不上是「妆容」的创作，如今看来，却是不亚于 Martin Margiela 服装的经典。

Maison Martin Margiela Makeup by Inge Grognard

IMAGES：Anders Edstrîm / VOGUE

20 多年来，她一直为 The Antwerp Six 打造了无数「独此一家」且有实验意义的秀场妆容，作为「The Antwerp Six」背后的女人，在时装界被冠以「The Antewerp Eight」的称号。

Walter Van Beirendonck 2018 SS / 2016 FW

IMAGE：VOGUE

如今，Martin Margiela 活成了神秘的「隐士」、Ann Demeulemeester 离开耕耘多年的个人品牌，Dirk Bikkembergs 在意大利遭受「逃税风波」指控从而远离时尚圈。「The Antewerp Six」时代缓缓落幕，而 Inge Grognard 依然活跃在时尚圈，为时下火热的 Vetements、Hood by Air、BALENCIAGA 等品牌担任化妆师。

HBA 2016 FW / 2014 FW by Inge Grognard

IMAGES：CHIRISTIAN HAHN

她为 Shayne Oliver 打造了 Hood by Air 2015 SS 男装系列上雌雄莫辨的「晒伤妆」，2015 FW 男装系列上让人毛骨悚然的丝袜妆，还有 2016 SS 女装系列上带有「未完成感」的修容妆，以及 2017 SS 女装系列的「泼油妆」……

HBA 2015 FW / 2016 SS / 2017 SS

IMAGE：VOGUE

今年 BALENCIAGA 2020 春夏系列，Demna Gvasalia 将秀场打造成以政治职场为主题的「国际会议」，邀请建筑师、机械工程师、CEO 等不同职业的模特，穿着 Trump 式的 Oversized 外套、Melania 的轮廓西装、Ivanka 的垫肩裙子行走在象征欧盟的蓝色会议厅中，模特脸上怪异的面容亦成为不可忽视的焦点。

BALENCIAGA 2020 SS

IMAGE：VOGUE

每一个人乍看之下与普通人无异，没有艳丽炫目的妆发，却在接近裸妆的面孔下，隐藏着异常高耸的颧骨、夸张的厚唇，与其说是化妆，不如说是对职场工作者面容的「重塑」，看似低调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妆容由 Inge 设计，特效化妆师 Alexis Sline Banyan 用 3D 打印技术实现

IMAGES：VOGUE

如果说 Inge Grognad 在欧洲掀起了秀场妆容的变革，那么来自东方的日本著名发饰艺术家、川久保玲的得意门生之一 Katsuya Kamo（加茂克也），便为时装品牌带来相当前卫的面貌。

Comme des Garçons 2015 FW by Katsuya Kamo

IMAGE：Ilker Akyol

Comme des Garçons Homme Plus 2019 SS by Katsuya Kamo

IMAGE：YANNIS VLAMOS / INDIGITAL.TV

早在 1988 年，师出同门的日本设计师 Junya Watanabe 便将他视为御用妆发造型师，为 JUNYA WATANABE COMME des GARÇONS 设计头饰，他们最近的作品是巴黎时装周上的 2018 春夏发布会，顶着莫霍克编发、画着补丁状夸张眼线的模特，置身于一上世纪 70 年代后期的 Roxy 俱乐部为灵感打造的秀场，仿佛化身为彻夜狂欢的伦敦朋克青年。

JUNYA WATANABE COMME des GARÇONS 2018 SS

IMAGES：VOGUE

除此之外，Katsuya Kamo 亦为入围 LVMH 青年设计大奖的新锐设计师 Kiko Kostadinov 打造秀场妆发造型，由 Kiko 亲自掌舵的 2019 FW 男装系列秀场上的「鬼太郎」造型引起不小的声量。凌乱的遮脸长发夹杂珠链，与 Martin Margiela 让模特戴上头套走秀的举动颇有几分相似 ，在强调一切重点回归到服装本身上的同时，也营造出浪漫又诡异的氛围。

Kiko Kostadinov 2019 FW Menswear

IMAGES：Christina Fragkou

另一半，由 双胞胎姐妹 Laura 和 Deanna Fanning 操刀设计的 Kiko Kostadinov 2019 秋冬女装系列，颇具后现代主义科幻哲思的妆发造型也值得一提，灵感来源于由安德烈·祖拉斯基指导的电影《银色星球》，在脸上蔓延的血迹、淤青和尘土，稀稀拉拉的刘海以及狗啃式的凌乱短发，营造异族部落、游牧一族的流浪气息。

IMAGE：WWD

不乏墨西哥女匪「Bandidas」和「Pistoleras」等反叛形象

IMAGES：VOGUE

美妆是激进的、政治性的，

是发表立场的全新阵地

A-Cold-Wall* 2019 SS

IMAGE：A-COLD-WALL*

在上个世纪，以 Inge Grognard 为代表的设计师重新定义了妆发对于秀场的作用，到了近个十年，包括 Pat McGrath、Lucy Bridge 在内的新一代化妆师，也开始在妆面中融入自己对于时装、艺术、音乐乃至青年文化领域的思考。

Rick Owens 2012 AW

IMAGE：The Kinsky

与亚文化无异，美妆被社交媒体改变着、塑造着、扭曲着，逐渐成为年轻一代探索自我、表达立场的全新阵地，而到了时装设计师的手里，妆发以更为激进、批判性的方式呈现，有时是对政治环境的反讽，有时是对社会面貌的抨击。

Junya Watanabe A/W 2008-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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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 年，川久保玲在 COMME des GARÇONS 2002 春夏秀场上，让模特儿头戴上由法国《世界报》头版制作的头饰，宣告反对美国发动阿富汗战争的政治理念。

COMME des GARÇONS 2002 SS

IMAGE：VOGUE

作为「Cult Designer」的代表人物，Rick Owens 的审美体系不乏各种奇特怪异、怪诞另类的妆容，它们在 Rick Owens 的秀场上里合情合理地存在着，诉诸关乎异域文化、种族矛盾、性别模糊的观点。

IMAGE：Danielle Levitt for Candy Magazine

「我认为任何有关当代的表现，都必须是政治的，必须和你周遭的世界有关。」

——Rick Owens

在 Rick Owens 2019 秋冬系列，他便邀请在 IG 上迅速崛起的跨性别变装艺术家 Sad Salvia 担任妆容顾问，模特苍白的脸上长着奇特的犄角、空洞诡异的黑色瞳孔，仿佛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奇异种族，引起关于异族共生的思考。

Rick Owens 19 FW

IMAGES：VOGUE

这场大秀更是 Rick Owens 向灵感缪斯——已故传奇设计师 Larry LeGaspi 致敬的一个系列，他活跃在叛逆又精彩的 80 年代，曾为殿堂级摇滚乐队 Kiss 设计标志性的脸谱妆容和黑色紧身衣，向传奇歌姬 Grace Jones 打开了同性恋偶像之路，也为 Rick Owens 日后在秀场上的另类妆容打下风格基础。

KISS

IMAGE：GETTY IMAGES

到了 2020 SS，流淌着墨裔血脉的 Rick Owens 以男装系列的妆发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政治立场，以外祖母的墨西哥族裔姓氏「Tecuatl 」为主题，直指总统要在美墨疆界修砌高墙的外交宣言，暗示两国无法分割的纽带关系。

IMAGE：FF CHANNEL

特朗普在 2015 年总统竞选时，就喊出「在南部建造 『长城』 ， 让墨西哥『买单』 」的承诺

IMAGES：Mitchell Sams

关于美妆的政治属性，由著名彩妆师 Maxine Leonard 和广告顾问 Valerie Wickes 联合创办的英国双季刊美妆杂志《Beauty Papers》曾给出如此解释：美妆是具有政治性的，并不为挑战哪些人，而是由此激发人们思考。

IMAGE：BEAUTY PAPERS

这本创立于 2015 年的杂志通过艺术、历史知识的视角将美妆带入到前所未有的层面，不但让 Cate Blanchett 画着「丑妆」登封 ，过往呈现的不是坑坑洼洼的底妆，就是不对称的眉毛，还有不加修饰的雀斑、皱纹。

IMAGES：BEAUTY PAPERS

这样做的还有 Alessandro Michele，即便放话：「口红是你在包袋里面找到最美丽的事物」，而现实是，今年五月 GUCCI 推出颇具华丽朋克美学的口红广告上，音乐家 Dani Miller 在镜头下却展现了与「美」背道而驰的面貌。

由 Martin Parr 为 GUCCI Beauty 拍摄的 80 年代风格广告

IMAGE：GUCCI

Michele 将这个系列称为「绝对自由」的系列，不整齐的牙齿、超大的门缝、癫狂放肆的笑容，这些是颇为人性化的观点，正在打破不同的审美价值，在上个世纪便被女性赋予自由和权利涵义的口红，则成为独特的发声渠道。

Dani Miller

IMAGE：Derek Perlman

在互联网的强势「助攻」下，GUCCI Beauty 的口红广告，成为当前铺天盖地的包容和多元文化的口号之一，越是有缺陷，越是古怪，就越勇敢能唤起共鸣，仿佛抹上的不是口红，而是自由。

Dani Miller

IMAGE：GUCCI

然而，问题也接踵而至，被多元性「统治」的年轻一代，是否在惟「怪异美学」马首是瞻，打破传统固然是时下业界值得欣喜的事情，而过犹不及则是陷入了形式化的怪圈，这样的「妆容」，在某种程度上是不诚实的，甚至可以说是虚伪的。

Xander Zhou AW19 Make-up by Nami Yoshida

IMAGES：NAMI YOSHIDA

打破标签化的审美观，

「丑」不意味着「对抗平庸」

A-Cold-Wall* 2020 SS

IMAGE：MEARA KALLISTA MORSE / HYPEBEAST

诚然，如今年轻设计师正在通过千篇一律的怪异审美，探索青年文化可能产生的话题，表达抨击大众传统的单一审美、鼓励多样化的诉求，奇特的面部妆容、怪诞另类的发型从对抗平庸的「个性」，落入了对「美」的认识矫枉过正的怪圈。

Nami Yoshida

IMAGE：NAMI YOSHIDA

而我们今天要谈的是，「美」即是「丑」的观念绝不是自由表达最「政治正确」的方式。事实上，「丑」化秀场妆发造型，从来不是时装设计师的使命，不带有任何标签的另类美学，更能体现时装与人类社会平等对话的意图。

Yohji Yamamoto 2016 RTW

IMAGE：WWD

川久保玲门徒之一 Kei Ninomiya（二宫启），在 NoirKei Ninomiya2020SS 秀场邀请日本花艺大师 Azuma Makoto 打造植物面具及头饰，配合二宫启标志性的嵌花、堆叠、褶边、几何廓形等手法，创造出繁复之美，在为新系列赋予戏剧化风格的同时，更暗示环境保护的寓意。

二宫启曾在 Comme des Garçons 担任印花裁剪师

IMAGES：VOGUE

「人类正在挑起一场关乎自己命运的灾难……即使自然足够包容，甚至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强大，但它此刻非常痛苦。」

—— Kei Ninomiya

而 Thom Browne 则在 2019 FALL 从美国画家 Romaine Brooks 的画作中取材，将其在上世纪 20 年代为女性画家、同性恋题材小说《寂寞之井》作者 Radclyffe Hall 的伴侣 Una Vincenzo 创作的肖像「搬」到了现实。

THOM BROWNE 2019 FALL

IMAGE：THOM BROWNE

在 19 世纪后期欧洲贵族中流行的单片眼镜、服帖规整的发型、轮廓鲜明的毛呢西服，致敬 Brooks 通过女性变装肖像在现代绘画史上占有一席之地，颠覆传统社会刻板印象的创举。

Thom Browne 2019 Fall

IMAGES：THOME BROWNE

正如 Alexander McQueen 曾经说过：「像大多数艺术家一样，我在怪诞中找到了美丽。」

妆容不再是点缀伸展台的装饰，更无需按照某种标准来「定制」，无论是诡谲另类还是华丽夸张的妆发，被设计师运用于秀场之上，诠释服装与当下社会、人的情感之间的关系，在解放着美妆的创意性的同时，也在挑战现世所谓的「美」的单一审美和品牌规则，赋予时尚行业一个敢于展露缺陷的、更为勇敢和诚实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