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太子青梅竹马十六载,他却遇见了天降的好姻缘。他的心上人落水失了孩子,太子掐住我的脖子,咬着下颌、一字一顿问:「是不是你害的?」我想起他也曾柔情唤我一声娇娇,迎着他狭长含怒的眼睛,我笑了一声,说:「是。是我。」...
太子登基时,立了太子侧妃为后。
大家都在可怜太子妃,太子妃是多好的一个人呐,琴棋书画、样样都通,时常布道施粥,与太子举案齐眉,不比喜欢舞刀弄枪、不知礼数的侧妃好多啦,只是可惜没能和侧妃一样,生了一个好爹。
很不巧的是,我就是那个太子侧妃。
如果这场闹剧是一出话本子,那么我就应该是一个抢夺主角东西的恶毒女配,是他人路上的垫脚石。齐华公主是太子的胞妹,和太子妃向来交好,听闻我要封后的消息,曾怒冲冲地闯进我这里,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把我房里堆着准备大典时穿的礼服踢倒在地。
我忍了又忍,最后没能忍住,拿起墙上挂着的刀,却因为手腕使不上力,那弯绑着红缨的刀咣当一声落地。我已经不能再拿刀了,我曾为太子赵珩挡过刺客,一剑穿过左手腕骨,我从此这只手再用不了力,连拿筷子这样的事都做得艰难。
我从小便是左撇子,娘亲教了好多年都没能再改过来,这下不得不改用右手。
太子赵珩曾对我说:「卿卿,我会为你做你左手能做的所有事。我会娶你。」我自幼少流泪,全被这话中一分真心所动容,为他隐忍的眉眼而泪垂。
那时他未娶,我未嫁。他是大宣最出色的储君,即使国君宠爱幼弟,也不能改变他的地位。
我与赵珩青梅竹马十六年,从襁褓之中就结下口头婚约,从小扮家家酒的时候,我就是要嫁给赵珩的。大家都笑风度无双的赵珩要娶李将军家的悍女,我解下腰间的鞭子就要揍人,他压住我的手,眉眼却蕴着笑,我便也红了脸。
人人知晓李将军家的独女李卿卿生了个柔婉的名字,脾气却不大好,但在太子赵珩面前,却软得像一只小狐狸。
但他没能娶我,我十六岁随父亲离京去西北那年,应如是随父亲进京述职,在码头下船时白色面纱被风吹动,一同吹动少年郎的心,太子赵珩,一见钟情。
他和应如是,太子与太子妃,人人道是天作之合,没人再记得一个青梅竹马的李卿卿。
但陛下不放心我父亲的兵权,把我赐给了赵珩作侧妃。我年幼时想做他的妻子,却没想到是这样极尽羞辱的方式。
应如是对我其实不差的,我想要什么、什么荒唐的事情她都应允,可是我总是不得意。后来我偶听奴仆杂言时听见,夸赞太子妃大方,才知道我这不如意是怎样一回事,正房对妾室的包容忍让,我到底是骄傲惯了,在这太子府每一刻,都是羞辱啊。
太子登基之路,出了好大的波折,我父亲在其中出了好大的力,不要封赏,只要立我为后。瞧,我父亲都知道,这是我何等的痛,这是对李家何等的屈辱。
旁人骂李卿卿不知满足,骂我夺走了太子妃的后位,坏了旁人莫羡的好姻缘,以至于像齐华公主这样的人都忍不住上门辱骂我一番。外头骂声一片,府里风气也都倒向太子妃,对我诸多为难。
赵珩登基前一夜,曾来找过我,他说万事还有转机,太子妃是正妻,陡然遭此变故,恐怕受不住。卿卿你什么都有,这次让她一下。
太子妃确实受不住,已经生了一场病,府里的太医来来往往,药味都熏到我这边来了,先帝刚驾崩,赵珩有很多事要处理,每日回了府,就衣不解带地去照顾应如是去了。伉俪情深,莫不如是。
我沉默地听了一会,我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了,带着哭腔道:「那我呢?」
他看着我,太子常服衬得他愈发尊贵,姿容无双。
我用袖子擦掉眼泪,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我什么都有,你就什么都不给我了吗?」
赵珩低下头,擦去我眼下的泪,语气很温柔,可是话很残酷:「卿卿,你要的,孤给不起。更何况,太子妃对你一直很包容和善。」
我仰起头看着他,道,「太子妃是江南来的才女,是天降的好姻缘。她与你情投意合、心意相通,那我算什么呢?我到现在都用不了力的左手算什么呢?我这十六年,究竟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赵珩。」
赵珩向来面上都带笑,人人都说储君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却冷冷地看我,毫不掩饰的厌恶,像是在看一个胡闹撒泼的泼妇。
我回身从里面拎出来那筐青梅,装了一箩筐干瘪的绿果子,赵珩攒起眉看我。
我捡了一个给他,他咬了一口,青色的皮下面都是不可入口的酸涩。他好看的眉头皱起来。
「太子妃给我的贺礼,我从前没见过青梅,吃了一个,又苦又辣,酸涩不堪,眼泪都吃下来了。我才明白,青梅竹马这样好的字眼里,青梅原是这样不可入口的存在。太子妃和你真像,连骂人都要辗转一番。我李卿卿就是这果子。」我把这筐青梅摔在地上,青梅滚得到处都是。
赵珩看着一颗滚到他足边的青梅,眼底晦暗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挺直脊背,说:「是。」
我抬起了透,赵珩继续道,眼神就这样看着我,不避不让,言语清淡:「青梅酸涩苦辣,难以入口,譬如卿卿。如是说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