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眼前的男子沈知言很是不喜,甚至有些反感。
他顿时觉得晌午在家时的那个叔叔好多了。
唐少白听到一声稚嫩的“娘”时,脸上的笑几乎凝固了。
他猛地低下头,才看见沈清欢身边还站了个看起来都不足七岁的男孩。
他喉间一紧:“这,这是,你儿子?”
天知道他唐少白居然连话都不出的一天!
沈清欢闻言,倒觉好笑,她摸着沈知言的头,道:“嗯,明日孩子还要上学,就不和少爷说话了。”
说着,牵着沈知言就走了。
唐少白僵在原地,看着沈清欢和沈知言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忽然间,他觉得心有一处在隐约的疼着,他从未这样过……
跟在一旁的小厮见唐少白露出从未有过的正经模样,心中不由诧异一番:“少爷,您怎么了?”
唐少白紧了紧拿着折扇的手,冷声道:“派人去查查那府丞大人是因何事被调来扬州的。”
小厮愣了愣,才道:“是。”
虽说商家管不了官家,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什么事是不能靠钱打听到的。
回到家的沈清欢烧了水,让沈知言沐澡后,看他睡了自己再去洗了身子。
热气朦胧间,沈清欢穿好衣裳,却又失了神。
自从知道容湛在扬州以后,她总觉得有块儿石头压在她心上,闷的她喘不过气。
她叹了口气,只盼两人都能放下,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第二十八章 病了
一连好三天,容湛和唐少白都没有来过梦梁阁。
倒是容湛每日都会让梁易来买透花糍。
沈清欢本想做重阳糕和甘露饼,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又过了两日,梁易没有再来,她看着特意留出来的透花糍,心有些不安。
直至第三日的未时,梁易才来。
“老板,三块透花糍和两块桂花蜜糖糕,哦对了,再多拿两个麻团。”梁易一边儿掏钱一边道。
沈清欢点点头,却故意放慢了动作,又装作随口问了句:“小兄弟怎么两日都不来买了?”
闻言,梁易叹了口气:“嗐,府丞大人病了,这都三四天了,药喝了也不见好。”
“什么?病了?”沈清欢又惊又急,“好端端的怎么病了?严不严重?没请大夫?”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梁易满脸疑惑,怎么这位老板好像特别关心大人啊。
沈清欢才反应过来,不自然地偏过头,僵硬地笑了笑:“毕,毕竟大人也算是老顾客了,而且又是咱们百姓的父母官,也就多嘴问了几句……”
她有些慌地包着油纸,再看向梁易,又问:“他没事吧?”
梁易凑近了些许,压低了声音:“我们家大人是在想故去的夫人了。”
沈清欢一愣,手渐渐地收紧:“夫人?”
“是啊,那时大人还在长安,不过我进府的时候夫人已故了。”梁易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听别的丫鬟说,大人每晚都要在夫人房前站上一两个时辰才肯睡。”
沈清欢的心脏随着梁易说出的每一个字紧缩着。
她微垂着眼眸,轻咬着下唇,手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握起。
容湛……是在想她吗?
可是他心仪之人不是宋映岚吗?
“我的糕!”
梁易惊呼一声,把沉思的沈清欢吓得一哆嗦,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把油纸包都捏的凹陷下去了。
她懊恼地将油纸包放在一边儿:“兄弟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一会把桂花蜜糖糕做好一并送过去。”
梁易见也没法子了,也只能同意。
等梁易走后沈清欢忙将店给关了,跑去了厨房。
桂花蜜糖糕比透花糍好做,约莫半个时辰,她就做好了。
沈清欢挎着个小花篮,匆忙地往容府去了。
容府。
走到府门外,她又犹豫了起来。
沈清欢在外踌躇不前,望着那硕大的牌匾紧蹙着眉。
前几日才和容湛说一别两宽,现在她上杆子来看他,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此时,梁易正从府里出来,见沈清欢来了,立刻走了过来:“方才大人还说呢,可巧就来了,老板快请进吧。”
沈清欢一头雾水:“什么?”
“大人听见老板亲自来送东西,非得要请您进去喝杯茶。”梁易不客气地接过篮子,直接将沈清欢请了进去。
容府不及少傅府大,倒是同样的清静。
沈清欢本想在正厅等着,梁易却引着她往后院去。
“哎?这……”沈清欢看了眼院门,正想问梁易怎么回去,却见他都走远了。
什么个意思啊?
沈清欢目光放在微敞的院门上,迟疑了片刻后伸手推开了一扇。
院景入眼,她瞳眸忽地一怔,忽地以为自己回到了少傅府。
第二十九章 玉佩还在
院内种着一棵梨花树,而几尺外也栽种了一棵梅花树。
依旧是西北角,一架秋千静静地立着,微风吹着,它也随风轻轻摆动着。
沈清欢站在院门口,满心惆怅,双脚如扎根了般挪不动步子。
她眼眶不觉一涩,那十年的记忆随着晚春的风扑面而来。
十年中,她几乎每天的夜晚都坐在秋千上等待晚归的容湛。
有时候她睡着了,回来的容湛会叫醒她,温柔地让她回房歇息。
想到这儿,沈清欢心中更是一阵酸苦。
那是的她一直在想,夜深露重,容湛若是给她一个拥抱,便能暖过寒冬一夜。
但没有,甚至说那只铱驊是她的奢望而已。
她不是容湛心中的人。
沈清欢吸了吸红红的鼻子,喉间发紧,连同心都不住的钝痛着。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忽然出现,她抬起头,见只穿着中衣的容湛走了出来。
不过才五六日,他看起来又消瘦了许多。
沈清欢唇瓣一张,才踏出一步又止住了。
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她克制住想要过去的冲动,站在原地生硬地问:“大人,可还好?”
容湛站在台阶下,望着沈清欢,身上的无力感似是消失又似是变大了。
此刻的他们离得很远,远的让他觉得再难抓住她。
容湛眸光黯淡,缓缓走到石桌椅处坐了下来:“过来坐吧。”
说着,还不住地闷咳了几声。
沈清欢看着他的身子,眼里浸着担忧,她走了过去,看了眼敞开的房门,低声道:“怎么不多穿些,天虽将入夏,但被风扑了还是会受凉的。”
容湛抬起头,带着些许血丝的眼中有着几许疲惫,也有掩不住的欣喜。
他恍然顿悟,心仪之人的几句关心就能甘之如饴。
而他又不禁暗嘲从前他的愚笨,堪比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货。
“咳咳咳……”容湛忽地咳嗽起来,泛白干裂的唇微微颤着,整个人都恹恹的。
沈清欢想来想去,还是抬脚往房里去了:“我去帮你拿件衣裳。”
“清欢……”
没有理会容湛的轻唤,沈清欢踏进房内后看了看,目光立刻放在了左侧床榻上的外袍上。
她快步走过去,拿起外袍转身就准备出去,却又在转身后猛地停住了。
沈清欢慢慢回过声,怔住的眼眸呆愣地看着放在枕头旁的一块儿玉佩上。
那是她送给容湛的,但是却被金片嵌接起来了。
玉佩断了吗?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玉佩拿了起来。
玉佩还有些余温,似是不久前被人紧握在手里一般。
沈清欢紧抿着唇,鼻尖一酸,手也微微颤了起来。
容湛一直带着吗?
房外,容湛一手撑在圆石桌上,轻咳着。
忽然,背上一重,一件外袍被轻轻盖在他身上。
他抬头望去,之间沈清欢微微偏着头,似是在故意逃避他的眼神。
但容湛清楚地看到了她那泛红的眼角。
她哭了?
“谢谢。”容湛哑声道,“你……哭什么?”
沈清欢走过去缓缓坐下,揉了揉眼睛:“被风吹迷了眼。”
听着她稍显哽咽的声音,容湛眸光微亮,心却似被针扎了一下般的刺痛着。
那十年中,或许她也因他哭了不少次了。
第三十章 下一个十年
午后阳光并不刺眼,但晒久了还是有些许热意。
好一会儿,沉默的两人才又开了口。
“你……”
“你……”
两人互看了眼,都不自然地弯了弯嘴角。
“你先说吧。”沈清欢率先道。
容湛抬头看着一旁的秋千,怔怔问:“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或许他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即便他可以忽略两人曾做了十年的夫妻,他也能看出现在的沈清欢比从前更加健康。
苍白的脸红润了许多,如燃尽烛火般的眼神也清亮了。
“好。”沈清欢看向秋千前的梅树,深吸了口气,“从前我思虑太多,也许深宅规矩并不适合我,不然也不会压出一身的病。”
“太多”二字又似一座大山压在了容湛心上。
其中他给沈清欢十年的孤寂一定是占了一大半的。
他看向沈清欢,艳阳好像照进了他的眼中,让他的目光炙热而又带着难以诉说的情意。
沈清欢无法忽视他的目光,却也没有转过头。
她一字一句道:“有些东西就跟玉佩是一样的,如果断了,即使接上了裂缝还是在的。”
末了,沈清欢又叹了口气才站了起来。
“好好养身子吧,我走了。”她转过身,朝院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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