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陆川墨力气大的吓人,一双猩红的眼眸扫视着眼前所有的人,仿佛面对的不再是上级、长辈、战友,而是一群欺诈他的骗子。
许司令看着陆川墨,疲倦的双眼流露出痛惜:“彦词……”
陆川墨像是没听见,自许自拉开灵车车门,仓惶的视线将里面扫了个遍。
没有…Ṗṁ…
他跳下车,又去拉开前头的吉普车车门。
依旧没有顾栀夏!
眼看着陆川墨紧绷的双肩好像在刹那间垮下去,许司令将骨灰盒交给警卫员,上前握住他的肩头:“锦薇已经走了。”
陆川墨紧缩的瞳孔颤了颤,僵硬抬头回望老人的目光。5
从那双沧桑了十几岁般的眼睛里,他看见自己脸上是从没有过的颓然。
陆川墨喉结滚动,吃力般出声:“她说只去三年,三年后就会回来的。”
听到这话,许司令眼眶一酸,缓缓耷拉下手。
政委于心不忍,上前劝道:“江营长,锦薇牺牲是我们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好好送她最后一程。”
陆川墨眸光闪烁,下意识看向警卫员手上暗红色的骨灰盒,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经历过一场风暴,归于死寂。
他曾设想过无数跟顾栀夏重逢的画面。
也许她会惊讶、会生气、会难过,又或许会赶他走,可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连道别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猛然间,身体上的伤口像是承受不住似的开始迸裂,血色上涌,浸透了迷彩服。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陆川墨猛地倒了下去。
“彦词!”
“江营长!快!叫卫生员!”
……
再醒来时,陆川墨只看见泛黄的天花板,鼻尖还萦绕着浓烈的药水气息。
转过头,窗外漆黑的夜正下着小雨。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肩膀中弹,被顾栀夏就回来的那晚。
“江营长,你可算醒了!”
护士端着医疗盘,见人醒了,松了口气的声调也多了分惊喜。
陆川墨回过神,下意识挪动身体,护士吓了一跳,忙过来按住他:“别动别动!你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总共缝了几十针呢,差点就有生命危险了!”
她也是佩服这个铁汉子,这么重的伤居然忍了好几天,换做别人早扛不住了。
陆川墨满眼血丝:“我昏迷了多久?锦薇呢?”
听见‘锦薇’这个名字,护士脸色微变:“许医生她……”
话没说完,半掩的病房门重新被推开,许司令走了进来。
见状,护士给药水瓶中注射了药剂便出去了。
四目相对,陆川墨突然就丧失了询问的勇气,脑子里也一团乱,只有顾栀夏支离破碎的脸。
片刻后,终究是许司令打破了死寂,他拿出一封信封,递了过去。
“你昏迷了三天,锦薇已经下葬了,这是她没来得及给你寄的信。”
第12章ɯd
陆川墨怔住,大脑好像失去了曾经的灵活,好一会儿才接过。
信封很薄,却让他觉得重的几乎拿不稳。
许司令看着他,沧桑的双眼中痛色始终不散:“彦词,我们和锦薇,从率粥成为军人的那天起就应该做好面对牺牲的准备……”
顿了顿,声音沙哑了几分:“她完成了一个军人、一个医生的使命和责任,所以我们不要太难过。”
陆川墨望着眼前更加苍老的长辈,目光黯然。
他知道,比起自己,许司令才是最痛的人。
许司令也没再多说,垂下眼:“好好养伤,出院后去烈士园看看她就好。”
说完,转身离开。
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陆川墨展开信。
上面娟秀的字迹像是针,一下下刺着心和眼眶。
——哥:
见字如面,我现在正在海拔五千米的西藏高原上,想了很久,我还是拿起了笔写下了这封信。
不是纠缠,亦不是追忆过往,而是作为你妹妹的问候:你过的还好吗?
这里的条件很艰苦,但我意外的找到了从没有过的归属感、一种真切被需要的价值感。2
戍边的战士们很辛苦,每天都要沿着国界线巡查,我也跟着去过几次,有时候会遭遇暴风雪,甚至会遇到狼群雪豹,总之处处充满了危险。
不过我也见到了在东江没有见过的美景,白雪高山,成群的藏羚羊,盛开的格桑花……
排长说格桑花象征着‘幸福’和‘顽强的生命力’,我想把它们送给你,但摘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花瓣失去光泽了。
看来它们还是适合留在这儿,就像我们更适合做兄妹一样。
其实我走的时候,心中是有一丝不甘和失落的,可当我踏上这片雪域,瞭望一望无际的祖国疆土时,真正释怀了。
作为军人,不该因为个人感情而忘记职责,我希望我在这里的三年能像格桑花一样,守护高原中的生命,也守卫你和爷爷的幸福。
如果到了重逢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再叫我一声妹妹。
我们还是一家人。
——妹妹顾栀夏。
1985年10月13日。
陆川墨看着短短几百字的信,只觉喉咙和胸口被堵的喘不过气。
他眼尾渐红,嘴角泛起抹苦笑。
‘兄妹’这堵墙压在他心里十几年,到如今好不容易他鼓起勇气准备跨过去,墙那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这一整夜,陆川墨都没有合眼。
他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在脑子里想象顾栀夏忍着高原反应,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下最真诚的字眼。
天亮了,医院也熙攘起来。
‘叩叩叩!’
敲门声拉回了陆川墨的思绪:“进来。”
伴着门被推开,抬头看去,竟然是宋宁墨。
宋宁墨一身白大褂,通身温润的气质多了分颓然,眼睛同样布满血丝。
两人对视一眼,竟然都沉默了。
宋宁墨看了眼陆川墨手中的信,熟悉的字迹让他眸光一暗:“锦薇的信?”
陆川墨没有回答,而是小心把信折好放进了胸口的口袋。
宋宁墨也没说什么,其实他心中也有愧。
如果自己能够抑制住对顾栀夏的感情,她也就不会被人算计,也不会有调去西藏的念头。
可当听说曾经对顾栀夏冷漠至极的陆川墨看到顾栀夏遗体那一刻的仓惶,他脸上升起抹不解,不由问:“陆川墨,你对锦薇,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第13章
陆川墨依然沉默,只是被子下的手不断紧握。
他看着洁白的被面,脑海中浮现出当初顾栀夏对许司令说的话。
“爷爷,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除了陆川墨,我谁也不嫁!”
他站在门外,看着她脸上的倔强,只觉那时候浑身因为训练的疼痛都消失了,心里淌着从没有过的暖流。
曾经那个说要嫁给自己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就站在那儿坚定的宣布此生唯他不嫁。
犹如花骨朵开始绽放,他也同样期盼着两人的婚姻。
直到结婚领证前一天,他听见大院里其他人的议论。
“顾栀夏一个女人上杆子去贴男人,还是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哥哥,可真够不要脸的!”
“许司令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不知道的还以为收养陆川墨就是为了让他做孙女婿,这不是跟旧社会的‘童养媳’一样吗!”
“就是,大院里谁不知道顾栀夏和陆川墨是兄妹,兄妹结婚,就是道德败坏!”
一字一句,就像烈火寸寸烧毁了他的悸动,让他开始逃避,开始压抑,开始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待顾栀夏……
隐约间,陆川墨感觉胸口口袋的信在发烫。
想到信中的内容,他沉瓮吐出一句回答:“妹妹,她是我妹妹。”
宋宁墨皱起眉,眼中闪过怀疑。7
他试图从不会骗人的眼神里找出一丝破绽,可陆川墨眸色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转念一想,顾栀夏已经不在了,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宋宁墨低头抿抿唇:“昨天我去公安局处理被恶意举报的事,沈梦妍当面给我道了歉,还拜托我转告你,让你去看看她,她有话跟你说。”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陆川墨合上眼,丝毫没有把这话听进去。
紧握的手缓缓松开,抚上胸口那封信,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自己,顾栀夏还在远方,终有一天会回来。
……
半个月后。
陆川墨不许劝阻坚持出院,医生拗不过他,只能再三叮嘱他不要剧烈运动,以免扯动伤口。
出院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烈士园。
光秃秃的枯枝像是裂痕印在雾蒙蒙的天空下。
烈士园里很安静,放眼望去,一个墓碑上鲜亮的红字格外显眼。
站在墓前,陆川墨缓缓单膝跪下,凝望着碑上那一小寸的照片。
上面女孩的笑容依旧鲜活明媚,就像初春的阳光,充满了生命力。
“锦薇……”
他欲言又止,嗓音含着砂砾半沉哑。
原本的千言万语,突然一下就说不出来,也没了意义。
陆川墨苦笑,抬起手,指腹轻轻划过照片,触及的冷硬让他想起顾栀夏温暖柔软的脸颊。
良久,他从口袋拿出一份写着‘审批通过’的离婚报告申请,又拿出火柴。
‘嚓’的一声,火苗燃起报告的一角。
火光在陆川墨幽深的眼眸中跳耀:“等我们重逢的时候,你可以放心的再叫我‘哥哥’了。”
一阵风吹来,灰烬被卷起,擦过他泛红的眼角。
陆川墨拧眉眯了眯眼,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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