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往前看好吗,别再想那些吃苦是美德的话了,女儿是你怀胎十个月生下来的宝,你多疼疼她不行吗,那些你哭过的疼跌过的伤,你就真的忍心让她也来一次吗?」
爸爸的话让妈妈沉思了好久好久,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一整天,等再出来的时候她像变了一个人,对我特别好。
我好像也有了雯雯的妈妈!
关爱和宠溺我也能得到,我好幸福!
哥哥却说妈妈的态度很奇怪,还说人的思想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变的,要我别傻乐太早,再观察观察。
我觉得他太过谨慎,妈妈已经变好了,才不会苛刻我呢!
轻松愉悦的家庭氛围让我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哥哥笑话我像个傻小狗,每天只知道傻乐不懂事,还说大堂哥的婚礼不能让我去。
因为我的傻会传染。
他太坏了,我怎么会有这种坏哥哥!
我向妈妈告状,要她好好治治哥哥喜欢开玩笑的坏毛病,妈妈却说不会插手哥哥和我之间的打闹。
我有心想制造机会让他们多说说话,可他们都找借口避开了。
我知道哥哥和妈妈的关系因为我变得很糟糕,他们虽然还保持着交流,可一旦没有我这个润滑剂在场,两个人能一整天不说话。
我实在没有好的办法了。
只能趁着这次大堂哥结婚的机会,再努努力创造交流的契机,不过可惜的是爸爸带着哥哥先走一步,说是去给伯伯帮忙。
我和妈妈只需要婚礼当天去就行,两波人就这么错过了,火车上温馨愉悦的对话情节,就这么泡汤了,失望。
因为不是高峰期出行,所以妈妈是在火车站买的票。
我站在等候厅里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和妈妈一起坐火车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会指着沿路的风景和我讲故事吗?
还是说会拿着手机抱着我一起翻小视频看,一起笑嘻嘻?
我好期待!
吸着汽水,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这时妈妈回来了,她手捏着火车票神色有些躲闪:
「慧慧,妈妈没买到连坐的两张票,你等下就坐在行李箱上陪着妈妈可以吗?」
「不会太久的,就六个小时的车程,一下子就到了!」
她越说语速越快,最后抓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听话,不要闹脾气,妈妈小时……」
她说到这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我的眼泪已经滴到了她的手背上。
我搞不懂为什么要给我买站票,妈妈难道不知道六个小时的车程也是很长的吗?
「妈,我不想坐行李箱……」
咬着嘴唇我耐着哭音:「为什么我要坐行李箱,不可以再买一张票吗?」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都和你说了没有连坐的两张了,你还要我说几遍!」
燥热的夏天因为我那滴眼泪妈妈开始不耐烦了,她扯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批评:
「你越来越娇气了,坐个行李箱怎么了,妈妈小时候可是和猪一起坐过火车,妈妈都可以忍受下来,你就不行了?」
她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什么,身体一僵低头看我:
「不是,妈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就是没有连坐的两张票不安全,你坐在别处妈不放心。」
她补充地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你还小,妈妈怎么敢让你一个人坐,丢了拐了怎么办,你理解理解妈妈好吗。」
说到这她又看了我一眼:「我没有错,你别想着和你爸和你哥告状,我不怕!」
我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妈妈怎么能这么说我,在她心里我就是个告状精吗!
我突然想起哥哥曾和我说过的话,他说妈妈不会那么轻易的改变,要我期望别太高,会受伤。
之前我还吐槽他说话太悲观,如今看来是我太傻,妈妈改变了吗?
没有,她只是隐藏得更好了!
我咬着嘴唇上了火车,一言不发地坐在行李箱上。
来来往往穿行过道的人很多很多,我一次次搬开行李箱让别人过去,旁人异样的目光我瞧得一清二楚,可这都比不上妈妈给我的打击。
她很不满我脸上的表情,一上火车就开始抱怨,说我给脸色她看,还说这里没有爸爸和哥哥,我说什么都没人在乎。
我从没见过妈妈这副样子,她好像已经不在乎了,或者笃定我不会和爸爸说,因为我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忍着穿行过道的人一次次撞到我身上的疼,忍着因为动作慢了点被那些叔叔阿姨呵斥,忍着妈妈拿着手机全程拍摄我眼底含泪的举动。
可我忍不住她在视频里说的那句话:
「太娇气了,现在的孩子吃不得一点苦,我让她坐一下行李箱就在那给我摆脸色。」
我娇气……
是啊,她总觉得我娇气……
我回想起这些年来她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忽然就理解爸爸为什么要和她争吵了。
哥哥说大人吵架小孩子不要插嘴,这句话是对的。
我低着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坠在我的手背上滴在我的裙摆里。
掉落的不止是我的泪,还有我对妈妈的憧憬和爱,我感觉自己再也不会那么喜欢妈妈了,之后她对我再好可能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的不甘不愿,不该强加在我身上,我不要成为她苦难的复制品!
狠狠的擦干净眼泪,在妈妈的视频里我第一次抬头瞪着她。
她看了眉头一挑,想说什么又止住了,自己低头噼里啪啦的打字发在了网站上。
我不知道她写了什么,只看见她刷新了几下页面后忽然大叫了一声:
「什么叫我有病!我让她坐一下行李箱就有病了,这些网友是疯了吗!」
她嚷嚷的声音很大,有两个戴着耳机聊天的小姐姐看了过来。
只扫了一眼她们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个姐姐开口了:
「阿姨,您有没有病我是不知道的,可你让个小孩子坐行李箱自己坐座位,在我看来就是有病。」
「小孩子也就童年这段时光轻松些了,你还不依不饶地给她制造困难,这是何必呢?别没事找事很难吗?」
小姐姐的话犀利又尖锐,几句话怼得妈妈脸色青白,她哆嗦了下嘴唇反击道:
「你谁啊你,我的孩子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
另一个小姐姐也开口了:
「只是你吵到我的眼睛了,大庭广众之下有点素质保持公共环境安静很难吗?」
「还是说这车厢你造的,火车你开的,铁轨你焊接的?那你确实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上月球我们也管不着。」
这话真的很损,有几个叔叔噗呲一下笑了起来,弄得妈妈更燥了。
她说不过外人就拿我发脾气,使唤我一下子拿那个一下子搬这个,忙忙碌碌像个小陀螺。
两个小姐姐不好插手家务事,只悄悄的把我喊到身边,往我的手心里塞了几颗牛肉粒。
「小小年纪受罪了哦,等长大了就好了,到时候你想办法搬出去不和她一起住,时间久了她也管不住你了,再忍耐一下吧小姑娘。」
她们脸上的惋惜和不岔我全都看见了,心里只觉得暖暖的。
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为我点燃的心火,成为了我接下来反抗的动力。
妈妈明里暗里讽刺教育我的话,我全都不理会,除了要我去打热水泡面以外,其他时候我就坐在行李箱上装木头人不动。
因为周围人都在看着,妈妈也不好过火的谩骂,她除了使唤我干活也不能做什么,之后等车程长了她也困了,我终于能休息会了。
坐在行李箱上,我拉着旁边座椅上的扶手昏昏沉沉的眯着,头一下又一下的坠着,好几次差点摔下来。
睡不好的痛苦让我很难受,我朦胧着一双眼看向妈妈:
「妈,我能坐在你身上睡一会吗?坐行李箱上不太好睡。」
她没有抬头,挪了下身子给我让出一点位置,我缩在她旁边艰难的把屁股放上去,姿势很别扭的睡着。
没几分钟我就疼醒了,然后又爬回行李箱上。
有个阿姨看了我好久,见我又回到原位站起身招呼我:「小孩,你坐我这里吧,我这还有位置。」
她的声音很甜很亲切,我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基本的警惕我还是有的,这个阿姨我不认识不能去。
她见我不为所动,又喊了几次,我通通不理会。
直到最后一次妈妈被她吵醒了,她眯着眼看了一眼然后对我说:「想坐就坐,快到了没关系。」
「我不认识她!」
我压低声音:「妈妈,这个阿姨我不认识。」
刚说完这句,那个阿姨就走到了我身边,她对妈妈露出笑容很是亲切的喊了一句:
「姐,怎么就不认识了。听你的口音是宁市的吧,我也是那的人,说不定咱们往上两代还是亲戚呢。」
她说的热忱又爽朗,几句话就拉进了和妈妈的关系。ӳʐ
我坐在旁边看着她们交流着养孩子心得,那个阿姨很会聊天,句句话都说到妈妈的心坎。
没过多久妈妈就引她为知己,两个人以姐妹相称。
「我看咱孩子坐行李箱上挺不舒服的,我那有个买的短程票,刚走还有位置坐,让孩子去我那睡吧,也不打扰姐你休息。」
阿姨笑着摸摸我的头,我人一歪不想她碰,总觉得她很奇怪,心里毛毛的。
妈妈没有拒绝,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然后摆摆手叫我去。
就这样,我坐在了这个阿姨旁边。
六个小时的车程说长也不太长,说短也不太短,我坐在位置上挣扎了会还是没抵得过睡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再醒就是阿姨推我,她小声地和我说到站了,妈妈在前面等我。ӯż
她牵着我的手快步往前走,我踉踉跄跄地跟着,脑子里的困意还没有完全散去,她让我快走我就快走,让我转弯我就转弯。
等我真正清醒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看着身后悬在高架上的字词突然打了个冷颤,恐惧和心慌同时涌上脑子。
这是哪里?
我出了火车站吗?
妈妈呢?妈妈去哪了?
阿姨不是说要带我去找妈妈吗?
我惶恐不安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这里没有我熟悉的乡音,也没有哥哥和我描述过的大高塔。
这里不是我该下车的地方!
「放开我,我不要和你走!」
我剧烈地挣扎着,使劲掰阿姨的手腕,可我力气太小了根本没办法挣脱,反而因为反抗的动作太激烈,被她扇了一巴掌。
「闹什么闹,一点家教都没有!」
她骂了我一句,接着拽着我往人流涌动的地方而去。
我知道要是被她带走了这一生都完了,老师有和我们上过拐卖的安全课,那些血淋淋的图片和故事都是真实发生在我们身边的。
所以我尖叫地哭着,用嘴去啃咬这个坏女人,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同时我还大叫大闹哭着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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