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慕家,戚云黎心情非常沉重,他专门去打电话问了医生关于臆想症的情况,医生的回答让他更加肯定——白慕患有臆想症。
“有些人从小得不到关爱,或者一个人生活压力太大,就会自己凭空想象出来一个可以给自己安全感的人,心里上会得到一些安慰,这种情况如果严重,会让人变得痴狂。”
医生的话仿佛还响在耳边,戚云黎坐在沙发上发呆,他心里好乱,医生也说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情况,不能让她酗酒,要多一些关心和关爱。
多一些关心和关爱?她把自己当成臆想中师父的替身,那自己是不是也要做点什么?戚云黎想着,然后拿起手机和桌子上的钥匙,准备回老宅。
一路上他都在想,回去见到她要克制一下情绪,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很凶的样子,不过他好像从来也没有凶过她啊?
回到老宅,白慕正在和祖母有说有笑地聊着,戚富仁靠在她们的旁边,气氛非常的和谐、温馨。
白慕看到戚云黎回来,脸上的笑容马上僵住了,连起身打招呼都有些激动:“戚总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回来有什么问题吗?”戚云黎说完就有些后悔,明明想了一路,怎么一开口就有些针对呢。
“嗯,我刚好回来拿点东西。”看着白慕有些尴尬的样子,他又柔和地补充了一句。
白慕“哦”了一声,像个无辜的孩子一般站在那里。忍不住又多看了戚云黎一眼,他今天有些不同,说话也温柔了一些,这是在乎自己的感受吗?
“小慕你别管他,快坐。一会儿刘嫂就做好饭了,在这里吃完饭再走。”戚老太太和蔼可亲地说着。她一个下午都和白慕聊天,聊得越多越喜欢白慕,确定了白慕是真的爱戚云黎,她就把戚云黎小时候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她。
“祖母,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白慕见戚云黎从旁边走过,脸上带着愁容,就想着是不是他因为自己在这里而不高兴呢?
“你陪祖母吃饭吧,一会儿我回公司。”戚云黎没有回头,假装去书房拿东西,语气比开始温柔了好多。
白慕又“哦”了一声,不清楚戚云黎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他没有讨厌自己在这里,这已经足够了。
“仙女姐姐,我叔叔今天好温柔哦。”戚富仁拉着白慕坐下,戚老太太眼角带着微笑。他这个孙子今天的确不寻常,不仅语气温柔了,连看白慕的眼神都带着怜惜。
戚云黎在书房胡乱翻了一会,拿了一个根本就没用的文件。他来时可是听到白慕的笑声的,现在连说话都很少了,是不是自己又哪里做得不对了?看来还是先回去的好,她和祖母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说不定对她自身有帮助。
“祖母,我先回公司了,你们吃饭不用等我。”戚云黎走到客厅,和戚老太太说着,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白慕。
“那你忙完,来接小慕回家,你们都住一起了,也不早点告诉祖母。”戚老太太笑得像一朵花一样,故意把他们说成住在一起。
“祖母,我们没有住一起,我住在戚总的对面,我只是他的邻居。”羞红脸颊的白慕连忙解释。
白慕慌忙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戚老太太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套房子是自己家的呢,看来白慕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她可是不会说透的。
“祖母是说,我们住同一个小区。”戚云黎唯恐祖母说出房子的事情。
戚老太太看着他们两个都急于解释,心里乐开了花。戚云黎不善表达,而白慕明显有点畏惧他。他们现在还处于感情模糊期,一定要在必要的时候,给他们来一剂重药才行。
戚云黎见白慕没有再说话,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祖母一眼,才拿着文件离开。
“小慕我们聊我们的。”戚老太太轻柔地拍了拍白慕的手,戚富仁靠坐在白慕的身旁,心想他这个叔叔以后可是找到克星了。
戚云黎走后,白慕也放松了很多,她自从了解了戚家的情况以后,更加地对戚老太太尊敬,对戚云黎也从骨子里心疼。
愉快地吃完晚餐,戚云黎似乎算好了时间一样,真的回来送她回家。戚老太太看着白慕上车,才拉着戚富仁回房间。
一路上,白慕只说了一个“谢谢”,戚云黎也只是点头。透过后视镜,白慕偷偷地看他,很难想象小时候他居然过得那么痛苦。祖母说在戚云黎小时候,他也是和戚富仁差不多的性格,自从发生那一件事情之后,他就变了。
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戚云黎一家三口已经入睡,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别墅里花园鱼塘的水管忽然爆裂。水管正对着他们房间的窗户,就像喷泉一样把窗户击碎,越来越多的水蔓延在房间里。
五岁的戚云黎被吵醒,望着已经快蔓延到床边的水流,哭喊着起身去叫旁边另外一张床上的父母。房间水流已经达到他的胸口,在黑暗中他挣扎着来到父母身边。
戚云黎勉强在水里站立,摇晃着父母,他们没有一点回应。又跑去开门求救,随着房间的水越来越深,戚云黎挥舞着手臂走向门口,还是呛了几口水。拼命来到门边,带有秘密锁的门怎么也打不开。
戚云黎又战战兢兢地来到父母身边,撕心裂肺地喊着躺在床上的父母。他们依旧没有半点回应,望着飘浮在水中的座机,他充满了绝望。弱小的身躯在水中若隐若现,细微的呼救被哗哗水声掩埋。
整个房间就像下暴雨一般,戚云黎在黑暗里的水中惊恐挣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了父母的床沿。沙哑地喊着没有知觉的父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戚云黎体力不支晕倒。当他醒来的时候ʝƨɢ,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在医院里,身边是眼泪纵横的祖母和哥哥。
戚云黎的父母静静地躺在太平间,他们嘴唇黑紫,口里有残余的泡沫。医生给出的结论是食物中毒,因抢救不及时,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公安机关立案,经过缜密侦查,终于找到了嫌疑人,下毒的正是新来给他们做饭的阿姨吴妈。吴妈全部交代,说她见财起意,想要偷走保险柜里的现金和首饰,才在饭菜里下毒,又把她盗取的钱财全部拿了出来。证据确凿,动机明显,吴妈被判处死刑。而鱼塘水管爆裂,当时的结论是,因为年份过久,还没有来得及更换导致的。而这个结论对戚家人来说,一直存疑。
如果不是当晚戚云黎在祖母那里吃饭,他也逃不了食物中毒的命运。
戚云黎父母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说话,完全封闭了自己,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非常惧怕水,更是从来都不去有水的地方。别墅的鱼塘已经被填上,现在成了花园的一部分。他对食物也特别敏感,喜欢吃蛋炒饭,也是因为他父母去世那晚吃的是蛋炒饭。每次吃饭,都是对父母的怀念。
直到他长大,才知道父母的离世,吴妈只是充当了一个被收买的凶手,由于没有其他证据,幕后主使一直逍遥法外。
他25岁那年,好不容易有些线索,在他和大哥大嫂开车去查证的时候,一场车祸又夺取了大哥和大嫂的性命,线索也从此中断。他当时坐在后排,虽然幸免于难,但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两位亲人惨烈的离开,却无能为力,忧郁成疾中度昏迷,在医院抢救了两天才捡回来一条命。
刚刚一岁的戚富仁跟着祖母生活,为了让戚富仁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他和祖母一直都编织一个谎言,说戚富仁的父母都在国外。
戚老太太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下苍老了很多,但她不能倒下。自己的独生子、儿媳和大孙子、孙媳,四个亲人都因飞来横祸离开了她,她现在只有一个孙子和重孙了。
戚富仁越来越懂事,他也察觉到了什么。问了两次之后没有什么结果,再也没有问过自己父母的事情,每天都是笑嘻嘻地哄着祖母开心。
白慕想到这里,心就像针扎一样。戚云黎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戚富仁又是那么懂事地不去追问,这一切都让白慕心酸心疼。她湿润的眼睛看着开车的戚云黎,好想去抱抱他,告诉他还有小狐在。
“你怎么了?”戚云黎发现了白慕的异样,放慢了车速。
“哦,没事,不小心迷了眼睛。”白慕连忙转过头,抬手揉了揉眼睛,心却难过得在滴血。
“嗯……”车里没有什么风,又没有灰尘,怎么会迷眼睛呢?戚云黎知道白慕说谎,以为是她知道房子不卖了而难过。
“你真的没事吗?”戚云黎声音很轻,看着白慕有些微红的眼睛,眼神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怜惜。
“没事。”白慕看了一眼戚云黎,他关切的目光,让白慕心更加疼了。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守护你和你的家人,那些伤害你家人的凶手也一定会受到惩罚。只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相认呢?难道这一辈子,我只能像一个外人守在你身边吗?”
面对白慕复杂有些哀伤的眼神,戚云黎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白慕见到他的样子。
“其实很多时候,只要想开了什么事情都好了,不管经历过什么,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有些执念不用太在意,眼前才是最重要。”这是戚云黎第一次和白慕说这么多的话,白慕或许根本就不明白他说什么。
白慕愣了愣,他这是安慰自己吗?还是对自己暗示什么?眼前最重要,没错,不管经过什么,她都要守在师父的身边,再也不要让他一个人去面对。
“戚……”白慕还没有叫出口,车子已经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戚云黎的手机这时刚好响了。
“好的,我马上过去。”戚云黎语气很急,神情也很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