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辽族服饰的少年飞身上刑台。
弯刀一闪,便解除了夕瑾澜身上的铁链。
她眼露诧异:“蒲察晟?来的怎么会是你?”
蒲察晟乃是辽北大将,无召不可轻离大营。
“公主有难,蒲察晟万死不辞!”
蒲察晟眼中情愫闪动,恭敬对她跪地行礼。
跟在他身后而来的,还有靖国的鸿胪寺卿,足以证明两人的身份!
台下,沈清言诧异至极。
夕瑾澜竟是大辽公主!
难怪他查不到她在辽北的身份……
一阵风刮起,不等他反应过来,脖颈便骤然一冷。
蒲察晟手持弯刀,再动一下便能割下沈清言的项上人头。
“沈清言!你当初分明答应过会好好照顾公主,如今你竟这般冷眼旁观?!”
听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沈清言心下凛然。
难道……自己真的和夕瑾澜在一起过?
蒲察晟红着眼将刀往前送了几分:“回答我!”
沈清言回过神,却是毫无畏惧,只负手不言。
就在蒲察晟即将挥刀的一瞬。
“蒲察晟!放下刀!”夕瑾澜倏地出声。
她看向沈清言的目光哀伤无力:“他失忆了,不记得我了。”
夕瑾澜撑着身子踏至沈清言面前,挤出一抹笑来:“沈清言,如今你信我是清白的了吗?”
沈清言抿紧了唇:“夕公主既身份高贵,何必屈尊隐瞒身份,引来如此闹剧!”
一句话的,如刀般刺入夕瑾澜心口。
痛得她竟半个字都说不出。
僵持间,一旁的鸿胪寺卿上前来:“夕公主受惊了!陛下命臣来接您去行宫休养!”
夕瑾澜没再多说什么,跟着人离开。
沈清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未曾回神。
三日后,皇家宫宴上。
“恭迎辽北公主入殿——”
随着宦官的一声高呼。
辽北使团踏入殿中,声势浩大。
“辽北公主夕瑾澜,率辽北使团,见过大靖皇帝。”
为首的夕瑾澜一身辽北王室装扮,虽是女子,却气势逼人。
满殿烛光在这一刻似乎都落在她身上,光芒曜人。
坐在臣属席位的沈清言抬眼看去,眸色复杂。
夕瑾澜与大靖皇帝相谈甚欢,宴席结束时。
大靖皇帝道:“夕公主,我们靖辽两朝交好数年,这次你带了辽北之礼,我们靖朝必要还礼,你有何想要的,尽管开口!”
满殿公卿瞩目中。
夕瑾澜目光定定落在沈清言身上,伸手一指。
“本公主不要别的,只要他同我回辽北!”
七日后。
沈清言得到皇帝圣旨,以使臣身份随大辽公主前往辽北。
圣旨上只有去时,却无归期。
临别之际,沈倩儿送到城门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沈清言心疼不已,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倩儿,你好好在家等我回来,到时我定会将欠你的那场婚事,补办得盛大周全。”
夕瑾澜望着他们依依惜别的模样,心下骤缩,刺痛不已。
现下,她仿佛成了拆散他们这对有情人的恶人。
见状。
一旁的蒲察晟眉头蹙起,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公主,我去杀了他!”
夕瑾澜伸手阻止:“他人都要跟我回辽北了,你杀了他我岂不是白寻他一遭?”
“他这般忘恩负义,公主倒不如没寻着他!”蒲察晟俊朗眉眼从未如此冷冽。
夕瑾澜沉默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那边的沈清言与沈倩儿道了别,冷着脸走了过来。
他问:“夕公主,当初你说的话是否还作数?”
夕瑾澜细细看他眉眼,声音沙哑:“我同你说的每句话,永远都作数。”
沈清言遂拱手行礼:“公主曾与我说三月为期,若到了辽北,在下还是不能恢复记忆,届时就请公主高抬贵手,放我回来与倩儿夫妻团聚!”
他说的话看似公平,却透着绝不可能久留辽北的笃定。
风吹得夕瑾澜的眼睛发涩。
良久,她看着沈清言,答应了下来:“好。”
带他回辽北,本就是她做的最后一次赌注!
一行人就此启程回辽。
直至两国交界地。
夕瑾澜驾马与沈清言并肩同行,指着前方戈壁上如蓝宝石般的大湖道。
“到了月牙湖,便是我大辽国界。”
沈清言眸色沉沉,并不搭言。
他反应平平,夕瑾澜却不气馁,又轻声道:“你不记得了,月牙湖是你我初遇的地方!”
那时沈清言遭遇沙尘暴,从荒漠逃至月牙湖。
从荒漠逃生回来的中原人一见到湖水,往往得意忘形,长期的缺水让人恨不得扎入水中,从而溺水身亡。
若不是夕瑾澜救下了他,月牙湖中大抵又要多沈清言这一具白骨。
“当时你浑身是伤又呛了水,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夕瑾澜正回忆当初,沈清言听着,却忍不住嗤声:“公主,您要编故事也该编个合理的。”
他眸色冷冷:“温某水性尚佳,即便真溺水也能自救。”
“可……”
夕瑾澜下意识想解释。
但看进沈清言盛满厌恶的眼里,话却卡住了。
沈清言又淡淡道:“况且被辽人救,在下倒不如死了更痛快。”
话落,沈清言驾马先一步往前。
夕瑾澜面上却血色尽失,伫立原地许久。
他竟厌恶她至此!哪怕死都不愿和她有关系?
天色渐暗,众人扎营月牙湖边。
沈清言坐在湖边篝火边,不知在想什么。
夕瑾澜走过去,沈清言见了她便起了身,作势要离开。
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叫他避之不及。
夕瑾澜心下凛然,出声叫住他:“等一下。”
沈清言脚步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本公主让你站住,听不见吗!”夕瑾澜拔高了音调。
以公主身份压他,沈清言才算是停下了脚步,他拧着眉回头行礼:“夕公主有何吩咐?”
他态度恭敬又冷漠。
夕瑾澜嗓子眼酸涩不已,只好说:“陪我走走。”
“夜深露重,公主该早点休……”
“本公主命令你陪我走走!”
她颤着嗓音打断了沈清言的话,率先朝前走去。
身后的男人停顿片刻,终究还是跟了上来。
夕瑾澜心中唏嘘:可笑!她如今居然要用强权才能和心爱之人共走一段路。
说是陪她走走,沈清言便当真只是陪她走走,吝啬得连半个字都不同她讲。
夕瑾澜心里刺痛无比。
终究先停下脚步:“……你走吧。”
听见这话,沈清言踏步就走,毫无留恋。
忽地,脚下细沙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夕瑾澜直觉不对,转身就见一条几乎与沙漠混为一体的蝮蛇,吐着信子从背后朝沈清言攻击而去!
“小心!”
夕瑾澜大惊失色,沈清言却充耳不闻,脚步不停。
千钧一发,夕瑾澜朝前一扑,那蛇一口咬在夕瑾澜的手臂后,当即窜走!
直到这时,沈清言才意识过来发生了何事。
“夕瑾澜?”
他不可置信的迅速抱起她回了营帐。
所幸,蛇毒未伤及性命,医官很快处理好。
下一刻,蒲察晟的弯刀便愤然抵在了沈清言的脖颈上:“你该死!公主只要跟你在一块就绝没有好事!”
沈清言阴沉着脸不动分毫。
“住手!”
夕瑾澜白着脸呵斥。
蒲察晟却没收刀,红着眼看向夕瑾澜:“公主!这中原人都将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夕瑾澜冷下脸,声音已经带了警告:“蒲察晟!”
蒲察晟攥紧刀,最终还是收回了刀。
朝夕瑾澜低下头,语气从未有过的低哑:“他不值得您这样做。”
说完,他像一只被主人呵斥的狼犬般,低着头退出了帐篷。
营帐内只剩下两人。
气氛有种怪异的安静。
夕瑾澜看了沈清言许久,才蓦然叹了口气。
“你也出去吧。”
沈清言抬眸,眼中神色莫名。
转身走了两步,他又倏地停下,低声道:“今日之事,多谢公主。”
夕瑾澜一愣。
她望着沈清言,苦涩一笑:“你不是说,被我救倒不如死了痛快吗?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出去吧。”
见夕瑾澜不再看他,沈清言脸色僵住,莫名的,心口竟在这一刻抽痛了一下。
他脚步迟迟未动。
就在这时,营帐外陡然传来一阵响动。
“谁在那儿?!”
夕瑾澜当即反应过来,拿起弯刀就朝那处疾射而去!
随即,只听一道惊慌的柔弱女声响起:“公主饶命!”
一个女子瑟瑟缩缩的红着眼从被弯刀割破的帐篷边爬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