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檀没有提起过。
如果是和吴际夏结婚的话,他也会需要「很多时间」来准备吗?
——想到他之前用来推延和搪塞我的话,我不由得自嘲地勾起嘴角。
陆檀竟然头也不抬地拒绝了。
「我从来没说过我要娶她。」
陆挺看着自己叛逆的儿子,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陆檀,你觉得以自己现在这副模样,除了婚姻,还能为家族带来什么?
「你这种废物,娶谁都没两样,倒不如,利益最大化。」
陆檀阴沉一笑。
「我是不是废物……您还不清楚吗?」
下一秒,陆挺抓起桌上的什么东西,朝着陆檀砸去。
陆檀没有躲。
或许是动作幅度太大,牵扯断了陆挺手腕上的那串小叶紫檀。
珠子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声音砸入耳朵,令人心惊。
陆檀一点一点转过头,脸上赫然见了血。
那抹鲜红就划在脸侧。
陆檀伸出拇指,用力擦向那伤口,直到血色弥漫,他低低地笑了。
随后,俯下身,捡起被陆挺丢到地上的东西。
那竟然是一把餐刀。
陆檀一步步走近陆挺,按住那威严父亲的肩膀,将刀强行塞进他手里。
「陆挺,你这一生最信神佛,可我知道你现在想的是什么。
「你应该很想杀了我吧。」
陆檀拽住父亲的手,直直捅向自己的胸口。
「陆檀,住手!」
周围的佣人们早就吓傻了,谁都不敢动。
这对父子的关系向来不和。
我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死死拉住了陆檀的袖口。
与此同时,我的心在狂跳,眼睛也落在他那只手上。
——那刀堪堪停在陆檀的心口处,已经浅浅地捅了进去。
但幸好没有再深一寸。
我松了口气。
他的眼神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小乖?」
陆檀放下手里的餐刀。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等到这场豪门闹剧结束,陈玺离开了。
按照平时的规矩,周六赶回来之后,我和陆檀都会在陆家主宅睡一晚。
今天也不例外。
我从客厅穿过,正抱着被子准备上楼,余光扫到陆檀好像在吃什么东西。
陆檀正拿着一颗白色的药片,端详了半天,仰起头咽了下去。
——这家伙又在吃降压药了。
听说陆檀从小身体不好。
我来到陆家之前,他还大病一场,差点没了半条命,送去医院抢救。
陆檀说,医生告诉他,他是很严重的高血压患者。平时最好不要有太强的情绪波动,不然就容易犯病。
所以,就这么一直断断续续吃药调理着。
只不过,他这个从不遵守医嘱的习惯,一直都没改。
「喂,蒋冬至。」
陆檀叫住我。
他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个便当盒。
陆檀此时不再像傍晚那会儿狂躁,一向高傲的眉眼,莫名带着些小心翼翼。
「对不起,今天吓到你了。」
我缓缓摇头。
「我还不至于看着你在我面前自残。」
陆檀艰涩地开口。
「他们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但我不死心,总想赌一次试试。
「我不想娶吴际夏。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
「我已经在努力变好了,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呢?」
他朝我走来,眼中是摇摇欲坠的希冀。
陆檀站定在我面前,打开手上的便当盒。
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丑不拉几的小熊饼干。
我盯着那些小熊歪歪扭扭的笑脸,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陆檀红着眼,语气卑微。
「看见你和陈玺走在一起,我嫉妒得要命。
「尤其是他知道你喜欢桔梗,而我他妈的跟个傻逼一样什么都不知道,那感觉比杀了我还难受。」
他努力压制着情绪:
「我想通了。如果你现在喜欢别人了,不想嫁给我了,那也没什么关系。」
陆檀恳求道:「我可以做小三,做你的地下情人。
「你就当我是一条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无聊的时候喊我逗趣解闷,心烦的时候打我骂我。
「——怎样都好,我都愿意的。
「蒋冬至……求你了。
「别不要我,你别不要我。」
他烧红的眼底,有滚烫的情绪,分不清是水汽还是什么。
这一刻的陆檀,好像拔掉了身上所有骄傲的刺,失魂落魄地站在我面前。
那盒小熊饼干里的笨拙心意,像极了他将打碎的自尊双手奉上。
我伸出手,接过装满小熊饼干的便当盒。
陆檀眼中露出欣喜之色,以为我会接过去,笑容却逐渐凝固在脸上。
只见,我将便当盒一点一点倒转过来。
里面所有的小熊,一瞬间全都歪歪斜斜地撒在了地上。
陆檀慌乱地跪在地上,匍匐着去捡。
我压抑着胸口那股酸涩,盯着脚下姿态可怜的他:
「陆檀,所有的东西都有它的赏味期限。
「比如,我二十岁想要的东西,你只能在二十岁给我。」
——错过那个期限,哪怕是再喜欢再心动,我也不想要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微信消息吵醒。
打开一看,竟然接到了队里下个月要进山封闭集训的消息。
说好的七天休息日呢?
我滚到床上去,一阵哀号。
不承想,手机的微信提示音接连响起,那一连串噪声又急又快,响得人心慌。
我稳了稳心神,不知怎么,脑海里闪过陆檀的脸。
还没等我点开网页,手机先进来一个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那人问道:
「请问,是蒋冬至女士吗?
「您是否认识陆檀陆先生?」
我下意识回答了「是」。
「这里是紧急医疗救护中心,陆先生出车祸了,可能需要您过来一趟。」
「可是为什么会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