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团长。
没完没了的训练,有条不紊的演习,就像已经忘了白歆柔已经牺牲的事。
这天傍晚,下操哨声响起,战士们都往食堂去了。
宋韶时穿着被汗浸透的作训服回大院,进门却看见屋里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男人。
宋骁——江宁省委书记。
他拧起眉,挤出一声:“爸。”
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儿子,宋父眼中划过抹不忍。
他起身握了握宋韶时的肩:“歆柔的事,我都知道了……”
宋韶时眸光暗了暗,没有说话。3
面对他的沉默,宋父放下手:“当初你不顾全家反对去当兵,又找了身为军医的歆柔,早该做好彼此牺牲的准备才对,但我看你,还是没……”
“没有。”
宋韶时打断他的话,定定迎着父亲诧异的眼神:“军人牺牲是光荣的,我已经接受了。”
默然片刻,宋父沉下眉眼,扫了眼整个客厅。
落灰的桌上的红糖糍粑已经发霉,沙发上还放着件的确良印花衬衫,电视柜旁陈旧的医疗箱没有合上,里面是针灸针和各种药……
的确有些乱。
“小刘。”宋父朝门口的秘书道,“去找个人,把这屋子收拾收拾。”
“不用!”
宋韶时像是被触碰了痛处,拔高的声音登时冷冽的许多。
宋父疑虑,可又在瞬间明白了,眉头紧拧:“你不是说已经接受歆柔的死了吗?”
这一次,宋韶时没有说话。
他捏紧了拳越过父亲坐下,绷起的下颚有些发酸。
红糖糍粑是白歆柔做的,衬衫是她的,医疗箱也是她在家为了方便去看白家豪准备的……
整个房子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没有动。
好像只有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在某个地方完成她的使命,总有一天会回来。
看着宋韶时微红的眼尾,宋父叹了口气:“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这回来是来接孩子的,也幸好你早发现范文敏的本性,要不然孩子都得跟她学坏。”
听了这话,宋韶时低眉苦笑。
早吗?是迟了才对,否则白歆柔怎么会受那么多委屈。
宋父也没再说什么,丢下句‘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便走了。
秘书看了眼宋韶时颓然的模样,不由低声问:“书记,您不再劝劝吗?”
宋父摇摇头:“我儿子我清楚,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则谁劝也没用。”
四周回归沉寂。
宋韶时却觉耳边在嗡嗡作响,他下意识看向楼梯,总觉得白歆柔下一秒会出现,轻轻地说一句:“你回来了。”
他眼眶一涩,深吸了口气强忍下胸口的要命的空荡。
“团长。”
警卫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外敬了个礼。
宋韶时敛去情绪,起身看过去:“什么事?”
“刚刚医院那边来电话,说夫人弟……说白家豪不肯做治疗手术。”
军医院。
面对白家豪的抗拒,李越和院长束手无策的站在病房外。
见宋韶时过来了,院长立刻说:“宋团长,你去劝劝家豪吧,无论我们说什么,他就是不肯做手术。”
李越也是忧心忡忡:“而且白医生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宋韶时眸光微微一暗,推门进去。
只见白家豪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他看着窗外,眼睛无神。
宋韶时走上前,拿起术前要服用的药,又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先把药吃了,身体重要。”
听见他的声音,白家豪慢慢转过头,聚焦的眼神慢慢浮起丝怨恨。
‘啪’的一下,他直接打掉宋韶时手里的药:“谁稀罕你的关心!”
宋韶时脸色微变,没等他开口,白家豪恨恨瞪着他:“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之前为了范文敏,是不是要抛弃阿姐?”
这几天,他后知后觉的一直回忆着范文敏那些话。
失去唯一亲人的痛,和因为心疼阿姐而对宋韶时产生的怨恨,像两把刀子日日夜夜绞着他的心。
“没有。”
宋韶时没有像上回那样严厉对待,他看着白家豪跟白歆柔相似的眉眼,声音沙哑:“我跟范文敏的确有过一年的感情,但后来她说要跟父母去港市,我们就断了。”
白家豪却不信,反而更为阿姐委屈。
他红着眼控诉:“自从阿姐跟你结婚后,我就没见她笑过了,她不是这样的啊你知不知道?她以前一提起你就会笑……”
“你都娶了我阿姐,为什么不对她好?为什么要对范文敏好?为什么让阿姐伤心?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想着你,想了你整整十年!”
“如果早知道你是个坏蛋,我绝不会让阿姐嫁给你!”
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往宋韶时的心窝里捅刀子。
他以前不知道,可看到白歆柔的日记后知道了,他失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见宋韶时不说话,白家豪更加悲愤,被子枕头全往他身上招呼:“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听见里面的动静,李越和院长赶紧进来。
院长拦住白家豪,急声劝:“家豪,家豪!你冷静一下!”
少年此时的力气大到吓人,他挣开院长的手,红的滴血的双眼透着无尽的绝望:“院长爷爷,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李越于心不忍:“家豪,你姐姐牺牲前千叮万嘱我要把你治好,为了她,你不能这样,你才十二岁,还有几十年的光阴,不说你自己,你姐姐的英灵也不会忍心看着你一辈子都受折磨。”
白家豪却已经心如死灰,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只要阿姐能回来,我宁愿我另一条腿也断了。”
话音刚落,宋韶时突然把他扛了起来,朝李越道:“麻烦医生准备手术。”
说完,直接出去往手术室走。
白家豪气急败坏地挣扎:“放开我!宋韶时,你放我下来!”
听见他连名带姓的喊自己,宋韶时眉头也不皱一下,把人放在手术台上。
白家豪疯了似的要逃离:“我不要让阿姐一个人,我要去陪她,她总是保护我,我不能让她一个人!”
‘啪!’
忽然,宋韶时一个巴掌狠狠摔在白家豪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