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道通知，句句不提温纯的错。
程幼宁看着，心头像被淤泥堵住，哽得发痛。
爷爷见她神色不对，关切问：“怎么了？”
程幼宁抿了抿唇，按灭屏幕：“爷爷，我有点事，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起身往外走。
姜衍和温纯会产生争执，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
她能接受自己停职，但无法忍受别人被自己连累。
到院子外后，程幼宁拨通了顾时舟的电话。
几个“嘟”声之后，对方接通。
她咽了咽喉间的艰涩，开门见山：“姜衍的处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顾时舟语气骤然冷下来：“你打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程幼宁不想和他吵架，平声说明情况：“明明是两个人争吵，为什么只罚姜衍一个人？温纯就没错吗？”
“是姜衍挑事在先。”
顾时舟严苛的语气震得程幼宁一怔，是自己忘了，只要事关温纯，顾时舟就不会公平。
程幼宁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指甲在掌心印出白色月牙：“顾时舟，我们之间的事情，能不能别牵连别人。”
“这是航司高层一致做下的决定，你要是不服，就自己飞回来向航司反应。”7
扔下这话，顾时舟直接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挂断声袭来，程幼宁的心沉入谷底。
巷子里寒风呼啸，她伫立良久，平复情绪之后才转身进屋。
见她回来，爷爷连忙问：“怎么了？是工作上出什么事了吗？”
程幼宁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姜衍因为自己被降职，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但刚回来就离开，爷爷得多难过？
两相权衡下，程幼宁有了决定。
她上前握住老人的手：“爷爷，和我一起回京都好不好，让我照顾你。”
老人瞬间听出了她的潜台词，眼里满是失落：“是又要走了吗？”
程幼宁不知该怎么回答。
爷爷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轻声拒绝：“爷爷就不去了，你那儿我谁也不认识，在老家至少有人说说话。你一个人在外面，别委屈了自己。”
程幼宁还想再劝。
老人却先一步开口：“得空了再回来，爷爷会一直在家里等你。”
爷爷的话和手心的暖意从头顶传进心里。
程幼宁的心安定下来，买了第二天回京都的票。
当晚，她带着礼物拜访了巷子里的每个邻居，请他们帮忙照顾老人。
翌日，天还没亮。
程幼宁早早起床，想趁着爷爷没醒悄声离开。
不料刚出门，就看见爷爷已经站在门口，躬着背小声咳嗽。
她眼里又冒上湿气，仔细叮嘱：“等我忙完这次的事回来，就陪您去看医生，要是有哪儿不舒服就去医院，别为我省钱。”
“我知道，你不用挂念我。”老人将行李递给她，挥了挥发颤的手。
程幼宁按下不舍，快步离开，匆匆赶回京都的航班。
一下机，程幼宁直奔经理办公室。
经理看见她，忍不住惊诧：“小程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幼宁没回答：“经理，您不觉得航司对姜衍的处罚不合理吗？”
闻言，经理脸上的笑意淡了很多：“这是高层的决定。”
“程机长，别忘了你自己还在停职状态。”
程幼宁没有退让：“可参与争执的不止姜衍一个，为什么温纯却能够置身事外？”
经理被问的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这样吧，我这儿有个到南美的飞行任务，你接下，对于姜衍的处罚我会重新考虑。”
经理拿出一个文件，递了过去。
程幼宁接过正要打开，就听经理补充：“这趟任务联合飞行，另一个机长是顾时舟。”
程幼宁手一顿，僵在原地。
自从上次两人争执之后，就再也没联系。
程幼宁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经理注意到她的迟疑，沉声问：“你有异议？”
程幼宁按下心里的复杂思绪：“……没有。”
拿着文件离开后，她给姜衍发了条信息，大概说了下情况，让他不要担心。
随后便打车回家。
却不料刚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顾时舟。
顾时舟站在屋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暖灯照耀下，透露出些许的暖意。
程幼宁恍惚了一瞬，便回过了神：“你来有事？”
她话里的疏离那么明显，顾时舟脸色微冷：“你去找过经理了？”
程幼宁不意外他会知道，也没想着隐瞒：“是。”
下一秒，手臂突然被拽住。
顾时舟将琅嬛付费整理人扯到身前，两人的距离陡然变近。
对视间，程幼宁听到他的责问：“姜衍就这么重要，值得让你特地飞回来为他讨公道？”
她身体止不住的发冷，轻声提醒：“他是为了维护我。”
温纯到处散播自己是小三，顾时舟无动于衷，有人维护自己，却要受到针对。
明明之前他还会在除夕的时候来陪伴自己，给自己带礼物。
怎么转眼之间就变得这么陌生？
她哑声问：“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顾时舟吗？”
“你越来越不可理喻。”
顾时舟冷声说完，摔门而去。4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程幼宁怔然的站在原地，任由眼泪倾泻而下。
等到夜幕再次笼罩京都时，她才回过神来，逼迫自己投入工作。
经理给的任务是个超长航班，京都飞纽约，期间需要在多个城市进行中转。
开机组会时，程幼宁和顾时舟坐在会议桌的两端，各做各的事情。
即使飞机起飞，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
驾驶舱内的气氛沉闷又凝滞，压抑的程幼宁快要喘不过气来。
以前她不止一次想过和顾时舟合飞，没想到实现时，两人的感情快要分崩离析。
程幼宁收起心里的苦涩，按下对讲：“神航1673已进入平稳飞行，机长程幼宁准备巡机。”
说完，她解开安全带，起身离开。
检查到紧急设备时，程幼宁发现少了一瓶便携式氧气。
她眉头紧皱，语气严肃：“乘务长过来一下。”
等了十分钟，温纯才姗姗来迟。
程幼宁刚想开口，就见温纯得意的抬起手腕，露出腕上的星月手链。
和顾时舟之前送给自己的那条极度相似。
程幼宁心口一刺，她握住温纯的手，按下情绪：“你的手表呢？”
“坏了。”温纯面露挑衅。
“你知道没戴表会有什么处罚吗？”程幼宁严肃的看着她。
温纯满脸不屑：“我现在是时舟的机组成员，你好像没资格过问吧。”
说完，她猛的抽出手，将程幼宁甩开。
恰好此时，遇上气流的飞机猛颠了一下。
程幼宁撞在机舱上，额尖红了一片。
她捂住伤处，直起身来，刚想反驳。
就听见对讲机内传出顾时舟低沉的声音：“程机长，不要小题大做。”
程幼宁顿时僵住，额头的痛传到心上，如钝刀割肉般难忍。
她忘了怎么回的驾驶舱，却记得机组成员看自己时的异样眼光。
驾驶舱内，程幼宁偏头看向窗外。
曾几何时，他们是最亲密的人，如今共处一室，却只剩下争执。
三十个小时之后，神航1673抵达纽约。
看着城市里灯光璀璨的夜景，程幼宁心里苦闷越发浓烈。
之前顾时舟飞长途航线时，她跟着来过一趟纽约，两人还一起去看过帝国大厦和自由女神像。
程幼宁回身寻找顾时舟的身影，就看见温纯挽着顾时舟的胳膊：“时舟，一会下机了陪我去逛逛吧，我想去看……”
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此了吧。
程幼宁不想再看，她默默转过身，顶着风雪回了酒店。
回程前，她特意向经理申请，与顾时舟错开驾驶时间，保证飞行安全。
于是回航间，两人各带了两个副驾驶，五小时轮班一次。
除了换班的时候能遇上，其他时间两人再没见过。
程幼宁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大家相安无事的回到京都。
不料刚下机，程幼宁的手机猛烈震动起来。
她打开一看，许多个未接来电同时弹出，地址不约而同的显示着老家。
看着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识，程幼宁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她连忙拨出最近一个电话，就听见邻居急切的声音：“小程，你爷爷得了肺癌，就要不行了！”
程幼宁如遭雷击，脸色煞白。
她机长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坐上了最近一班回老家的飞机。
路上，程幼宁不断安慰自己，爷爷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当她赶到医院时，老人就躺在病床上，形如枯槁。
病房里，邻居见她回来，附到老人耳边：“老程，你孙女回来了。”
爷爷的眼里瞬间闪过一抹亮光，强撑着抬起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