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呼吸更沉:“那又为什么要答应我复合?”
杨政博却沉默了很久。
回答的人变成了柳清:“复合是为了从你这儿查到你爸的消息,幸好,不失所望。”
这一刻,我脑海里像是有什么在坍塌一样。
我怔怔看着杨政博,想到我爸打来电话的那个深夜,我将我爸的电话亲自递给了他……
那一通时隔十三年,念他回家的电话,竟成了我爸的催命符!
我走在阳光灿烂的夏日,却冷到彻骨。
我没有回和杨政博的家,而是回了爷爷家。
我坐在门槛上,像是小时候等我爸回家的那一年里的每一天一样。
但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我忍不住哭了出来,顷刻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直到邻居家的阿姨见到我:“知潼回来了?正好有个你的快递,都放一周了!”
一周?
我茫然接过,就看到快递单上空着的寄件人,而下面的收件人上是我的名字——知潼。
这单子和过往十三年里梁勇寄给我的生日礼物一样!
我连忙打开,里面只有三样东西:我刚出生时的一张照片,一个包装精美的芭比娃娃,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767601。
六位数。
这特别的个数,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摸过无数次的母亲的制服,想起了我无数次靠在杨政博胸前时那串凸起的字符。
所以……这是警号?
我爸……为什么会给我一串警号?
这串号码搅乱了我所有的思绪,我拔腿就朝京市分部跑,指间紧捏着那张纸条,掌心里都是黏黏的汗水!
京市分部。
我找到李楠,希望他能帮我查一查,他却一脸为难:“这违反规定啊!”
“我求求你,你帮我查一查好不好?!就查一次!”我哀声求着。
李楠有些犹豫。
杨政博正好经过,他皱眉扫过我,看向李楠:“怎么回事?”
“嫂子让我帮她查一串警号,没有批令,我不能违规。”
杨政博闻言愣了下,也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要查警号?”
我攥着纸条:“我爸……我爸寄给我的!杨政博,我求你帮我查查好不好?他不会无缘无故给我寄这个的!”
杨政博垂眸看着我手里的字条,神色不明。
片刻后,他拿过纸条递给李楠:“查!”
李楠立刻登陆内网,将那六位数字输了进去——
很快,印着国际刑警组织徽章的界面上跳出一张我爸的照片。
梁勇,国际刑警组织,一级警司,警号767601。
我怔怔看着电脑屏幕上梁勇的照片。
十三年,我以为我早就记不清他的模样,可此刻却如此清晰。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对面白墙上印着的漆黑墨字——‘正义、和平、公平’。
耳边,李楠疑惑的声音那么震耳:“我们之前不是也查过梁勇这个名字吗?根本没这个人啊!”
我看向杨政博,就见他紧盯着屏幕:“执行卧底任务的警察在内网中会隐藏,只有拿到警号,才能查到资料。”
开口的女队员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所以梁勇他……不是罪犯首脑,而是警方卧底!”
这话一出,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死寂。
我爸是警察,我是警察的女儿!
我爸没有做错事!
这一刻,我说不出话,无力的滑坐在地上,泪盈满了眼眶控制不住的往外落。
一时间,悲戚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分部。
许久后,我才从崩溃的情绪下缓过来。
我没有追溯其他,只问了一句:“你们会为他正名吗?”
杨政博沉默了瞬:“内部会,但为了家属的安全,不会对外公布。”
“我们会在烈士陵园为他立一个衣冠冢,但墓碑上不会刻他的名字,你也不能去吊唁。这是规定。”
杨政博的话断绝了我最后尽孝的机会。
一别十三年,父女再相见却是阴阳相隔。
为了正义,他牺牲了一切,他的身份,他的家庭,他的生命,连死都要背着罪犯的恶名。
“不能刻名字,那能把警号刻上去吗?”我看向杨政博哑声问。
杨政博有些犹豫:“我会向上申请,能不能通过,不确定。”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8
我看着屏幕上父亲年轻时候的证件照,心里百味掺杂。
“我想去我爸之前在的地方看看。”
杨政博说:“我带你去。”
我愣了下,毕竟我本意只是想杨政博将地址给自己。
但没等我拒绝,杨政博已经打好了报告,请好了假,我也没再多说。
坐上飞机的那刻,我看着窗外的浮云想,等这次回来吧,回来之后就和他分手,免得他为难。
美国,费城。
杨政博带我走过了自由钟,独立宫,芒特公园……最后来到了黎顿豪斯广场。
杨政博指着广场上的喷泉,低声说着:“我们是从洛杉矶一路追踪梁勇到这儿的,他的行动区域主要就在费城,执行击毙命令后,他就倒在这儿。”
我看着那已经被清洗的一干二净的花纹地砖,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了记忆里父亲的模样。
我不受控制的走过去,看着阳光下五彩斑斓的喷泉,慢慢回头看向杨政博。
我们之间隔着人群,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杨政博。”我开口喊他。
杨政博想走过来,可我们中间人太多了,多到他绕不过来。
我不记得暴乱是怎么发生的。
只听见一阵尖叫、嘈杂声响起,而周遭原本闲适的人纷纷慌乱的四处逃跑,人与人碰撞,摔倒,哭喊声响彻天际!
我被撞的站不稳,下意识扶住旁边的路灯,却只感觉到眼前一道阴影袭来——
紧接着,一把刀捅进了腹部!
一下,两下!
刀,接二连三的刺进来。
我无力的滑坐在地上,血色逐渐蔓延,染红了我的衣服,我的手……
我疼的脸色煞白,整个人再撑不住朝地上栽去,眼皮也越来越沉。
恍惚间,我听见杨政博在喊我的名字:“梁知潼!梁知潼!”
我看见杨政博在朝我跑过来,神色慌张。
我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知潼,别睡,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你坚持住……”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血却先一步涌出来。
最后我只能朝杨政博笑笑,疲惫的闭上了眼……
恍惚中,我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向杨政博告白的那天。
分部的旌旗下,他和同事一起放声高歌:“惩恶扬善,剑出锋芒,我们的名字在警徽中闪光……”
可这一次,我却没有走上前。
光影在我与他之间画下明显的分界线,也代表着我和他本该泾渭分明。
但即使死亡,我也会永远记得我曾有一个男友叫杨政博,是国际刑警,我曾经,爱过他……
灵魂飘向天空的那刻,我释然了。
终于,我要去和家人团聚了,如果有来生,我要找一个普通人,平静安稳的过一辈子。
却没想到再一睁眼,竟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天花板。
我茫然坐起身,看着悬空的腿,看着屋子里上铺下桌的格局。
这不是大学宿舍吗?我怎么会在这儿?
疑惑间,只听手旁一声振动,我拿起,就瞧见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杨政博:【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我紧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上2020年5月1日的日期,不得不接受一件事!
——我重生了。
脑子有一瞬的茫然,我木讷的坐在床沿边,腹部的疼痛还影影绰绰挥散不去。
“知潼,干嘛呢?怎么一脑门的汗?”
室友回头看到我,眼底有担忧。
窗外热浪隐隐,五月的天算不得太热,我伸手,却摸到了满头的冷汗,身上的衣服尽数汗湿,俨然像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没事,做了个噩梦。”
我语调温吞,还有几分心有余悸,一直到一杯凉水下肚,我的思绪才慢慢回笼。
那条杨政博通过我好友申请的消息还在通知栏里摆着,我定定看了好久,直到手机黑屏,我也没有发一条消息过去。
死前的种种还在我的脑子里回荡,心间空落落的感觉莫名让人窒息。
我缓了好久。
室友上床的时候瞥见我在发愣,凑过来:“哎?这不是你在追的那个小哥哥?”
她嬉笑着抢过我的手机,一本正经的训着我:“追人,看着人家微信发愣可追不到,你应该这样——”
她手指在我手机屏幕上飞快敲击着,我回过神来,身子一颤抢回手机。
信息已经发出去——3
【为了纪念我们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我被喉咙里的口水呛出了眼泪,慌里慌张撤回消息。
同一时间,我收到了杨政博的回复——
【抱歉,近期有点忙。】
室友噘嘴看了一眼,有点兴致缺缺:“啧,这小哥哥怎么这么难钓啊?知潼,你的追夫之路,任重而道远哦。”
我捧着手机回了【理解。】随后干干朝室友扯出了一抹复杂的笑。
室友没看懂,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刷起了小视频,我的视线也禁不住落在手机界面,杨政博的那条回复上。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