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觉寺。
红叶纷飞的树下,一个穿着玄衣的俊美和尚同身穿华服的女子对坐着。
红叶落在石桌上。
和尚缓缓开口:“长公主,你若是再给岑则骁渡毒,只怕一年都活不了了。”
褚泠烟神色平静的端起桌上酒盅一饮而尽:“玄清,喝掉这坛,这五十年的醉春风就只剩两坛了,你不能喝,实在可惜。”
玄清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模样,捏紧了手中念珠。
倒尽最后一滴酒液,褚泠烟带着一身酒气悠悠起身:“瑾怀该回府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玄清凝视她清瘦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沉痛之色。
情之一字诛人心,纵然是权倾天下的长公主,也逃不开。
长公主府。
褚泠烟进门没多久,岑则骁便回来了。
他眉眼清远,气质如冰玉。
褚泠烟走上前,想给他脱去外袍。
岑则骁退后一步,神色淡淡:“一身风尘,别脏了公主的手。”
话语恭敬让人不能指摘半分,也冰冷生疏的不像成亲三年的夫妻。
褚泠烟停顿一瞬,却依旧伸手搭上他的衣襟。
岑则骁于是定定站住,任由她动作,只那黑沉如星的眼里,浮出冰冷的厌恶。
这眼神如同利刃刺向褚泠烟。
她心中一痛,转身将外袍挂在一边,轻声开口:“我做了道甜羹,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岑则骁不为所动:“公主千金之躯,竟为我洗手作羹汤,臣不敢当。”
褚泠烟默然片刻,语气平静却坚定。
“驸马,本宫很想你尝尝,行吗?”
岑则骁袖子下的手猛然攥紧。
“臣,遵命。”
他面无表情的从褚泠烟身旁走过。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他身上的香囊掠入褚泠烟鼻息。
她的眼神骤然一暗。
她知道这股香气,这是岑则骁曾经的未婚妻丁敏亲手制的熏香,名为‘望君归’。
而岑则骁今日身上这香味,又重了几分。
褚泠烟回身看着岑则骁,蓦然开口问。
“你今日又去了丁府?”
岑则骁平淡的神色瞬间变了。
他嗓音冰冷到了极致:“你派人跟踪我?”
看着他那凌厉目光,褚泠烟心中莫名悲哀,到唇间的话突然难以再说。
她抬眸定定看向岑则骁,深吸口气:“今日是十五,你该来我房里了。”
岑则骁一怔,随即嘴角勾出讥讽弧度:“堂堂公主,用这样的手段求欢?”
褚泠烟眸色冷静,淡淡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只是身后的手,却狠狠掐进掌心,痛到麻木。
岑则骁冷哼一声,起身上前一把拉住褚泠烟的手,将其抱了起来。
……
红烛帐暖,褚泠烟承受着岑则骁的暴戾,只觉自己如一叶扁舟,随时要被浪潮淹没。
她咬紧牙关,抬眼看向身后男人,控制不住唤着他的名字:“瑾怀……瑾怀”
就在这时,她却从岑则骁口中听见了另一个名字:“丁敏……”
褚泠烟顿时呼吸一窒,如被人从天上拉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云雨骤歇,岑则骁穿上衣服,看也未看褚泠烟一眼便径直离开。
他向来不会同她在在一间房过夜。
褚泠烟无力的躺在床上,突然,一阵抑制不住的剧烈咳嗽爆发。
一线鲜血从她嘴边溢出。
褚泠烟披上岑则骁落下的黑色外袍,踉跄着下床,走到窗边。
矮桌上,总是放着一壶清酒,两盏酒盅。
烈酒入喉,将血腥味压了下去,痛入肺腑,褚泠烟心里却觉好受了许多。
她看向空无一人的对面,续上杯中酒,素手轻抬:“岑则骁,等走完这最后一程,你就自由了。”
第二日,皇帝顾明稷忽然召两人入宫。
褚泠烟行礼后,皇帝立即叫人看座。
他笑容温和看着褚泠烟,温声询问:“皇姐近来可好?”
褚泠烟微微笑道:“本宫能有什么不好。”
顾明稷却幽深目光看向岑则骁:“可朕听闻,驸马最近往丁府跑的很勤快,可有此事?”
岑则骁脸色倏然一变。
第2章
殿中气氛一时冷肃。
岑则骁垂下眼,正要请罪,却听褚泠烟笑着开口:“是我让他去的。”
岑则骁顿住,目光诧异地落在她身上。
褚泠烟神色淡然:“太傅府中嫡女善制香,我很喜欢,便让驸马替我多跑了几趟。”
顾明稷心中暗叹,只得放下此事:“如此就好。”
之后,褚泠烟进了御书房,岑则骁独自离宫。
直到深夜,褚泠烟才出宫。
朱雀大道上却灯火通明,行人鳞次栉比。
侍女忙道:“公主日理万机,许是忘了,今日乃是重阳节。”
褚泠烟回神,缓缓开口:“本宫自己走走,不用跟着。”
话落,她戴上帷帽,信步朝人群中走去。
街上四处都是灯和花,一片国泰民安的景象。
褚泠烟看着,本来沉重的心舒缓了些许。
她停在一架伞墙前,正看着伞上花纹,一个熟悉的称呼忽然灌入她耳中。
“怀哥哥,你被迫与公主成婚三年,真没有一点动心吗?”
褚泠烟浑身一僵,她转头,看见了隔壁摊子背对着她的一对璧人。
她看着岑则骁抬手,将一束丹桂递给丁敏,低沉声音随之响起。
“我可立誓,若我对她有半分情意,就让我不得好死。”
褚泠烟一瞬面无血色。
但她只是静静的站着。
是啊……她不是一直知道,若不是她,如今那两人应该琴瑟和鸣。
褚泠烟垂眸不想再看,脚步有些凌乱的转身离开。
她没看见,岑则骁在她走后便转身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随即对丁敏道:“请师妹替我将丹桂转交给老师,我今日还有要事,还需先行一步。”
……
褚泠烟回到府上便开了酒,菊花酒清冽,正应景。
不过她就没想的是,岑则骁竟也没多久就回来了。
看着褚泠烟眼前的酒杯,岑则骁淡淡开口:“公主何时有了偷听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