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之很少笑,这一笑如云开雨霁,冷硬的线条生动起来,连旁边的护士都看呆了。
只是这笑意未及眼底。
时栩然像是见了鬼一样,她猝然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闭了口。
一番检查后,人被紧急送到了手术室。
时栩然被安置在一张手术床上,无影灯明晃晃照在头顶,有一种机械的冰冷。
她腹内剧痛、心中惶然,额上浸透了冷汗。
穿着无菌服的医生陆续走进来,当她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是宋庭之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时栩然喘了口气,忍痛指着宋庭之质问道:“他不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吧?他凭什么进手术室,请让他离开。”
众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认识宋庭之,其中一位解释道:“小宋总现在虽然很少上一线了,但他目前确实是我院在册的执业医师。”
“怎么,执业证要给你看吗?”宋庭之挑眉。
时栩然没有回答,疼痛让她意识模糊,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通知家属了吗?”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宋庭之视线转了过来,“我就是。”
问话的人有些诧异地抬头,发现说话的人是谁后,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宋庭之伸手轻抚了一下时栩然隆起的肚皮。
“都这么大了,还真可惜。”
男人带着无菌手套的手贴在皮肤上,动作不可谓不轻柔,但却让时栩然打了个寒噤。
“宋庭之,你想干什么……”时栩然声音都在抖,“别逼我恨你。”
“逼你恨我?”宋庭之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哂笑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可是守法公民。如果这野种没保住,要怪也只能怪你不小心摔了跤。是你这个当妈妈的,害死了他。你,才是凶手。”
这话说得实在诛心,时栩然脸色一下灰败下来。
她的头发被收进了手术帽里,仅有一些碎发散落额间,尖尖的瓜子脸并没有因为怀孕而臃肿变形,还是那么精致,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只是此刻这双眼睛盈满泪水。
泪珠沿着眼角落下,浸湿了乌黑鬓发,她像一朵即将凋谢的花,伶仃又脆弱。
宋庭之一瞬不瞬地盯着时栩然眼尾那颗血红的泪痣,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他突然有些心不在焉。
那记忆里的影子样貌扭曲模糊不甚真切,唯独眼尾处的泪痣和眼前这人一模一样。
他伸手轻抚了一下时栩然眼尾那颗痣,放低了声音,“你放心,我们一定倾尽全力……救你。”
救你。
他只说了“救你”。
时栩然听懂了这话外音——宋庭之容不下这个孩子。
她心脏都抽痛起来,仪器哔哔啵啵发出报警声。
“孕妇情况不太好。”有人出声提醒。
宋庭之也知道情况紧急,他不再耽搁,转身上了麻醉台,熟练操作起仪器起来。
时栩然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道:“宋庭之,你一定要救他,这孩子其实是……”
毫无预兆的,一阵远超之前的剧痛袭来。
时栩然承受不住,话未出口,人已经晕死过去。
第2章 不过是个替身
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几乎是清醒的瞬间,时栩然就挣扎着动作起来。
“别摸了,没保住,小心伤口裂开。”宋庭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仍然不甘心,直到触到一片平坦的腹部,手终于无力垂落下去。
“给你安排了特护病房,你尽快恢复起来,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耽误了婚礼。”
时栩然声音有些沙哑,“宋庭之,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配合你演戏?”
“当然是凭这个。”
宋庭之伸手,一旁的助理立刻递了一份文件上来。
“我们之间的协议,需要我让人再给你念一遍吗?更何况我们已经领证了,举行婚礼把你的存在公之于众,不好?”
“不好。我知道你坚持要和我结婚除了对抗你父亲的原因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我和她很像。可是你知道吗,除了你,没有任何人觉得我和凌岚相似,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这话她想说了很久,从当年签下替身协议的时候就想说。
她见过凌岚的照片,她和她除了脸型相似、以及眼尾处同样有颗泪痣外,五官根本就不是一挂的。
“像不像,我说了算,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宋庭之难得蹙了眉,“你对我说话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因为那个野种?”
“你什么都不懂。”时栩然摇头,又重复了一遍,“你真的……什么都不懂。”
不懂她是如何爱他爱到低入尘埃。
也不懂她是如何爱到不敢再爱、也不想再爱。
宋庭之丝毫不察时栩然内心变化,冷淡道:“你的事情我确实没有兴趣了解,我不追究你和哪个野男人上的床,但你必须配合我完成婚礼。这样吧,三年,三年后我放你自由。”
三年的时间,足够他掌握整个集团了。
等他有了绝对的话语权,他一定会把凌岚找到、接回自己身边。
到时候,他也不再需要眼前这个赝品。
除了本身协议的约定外,他会另给她一笔丰厚的报酬,算是这些年把她当替代品的补偿。
而在这之前,他还不能放过她。
“我等不及三年,我已经累了。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也不可能明知是个替身还甘之如饴。”
“嘴上说着爱我,背地里却和别人上床,这爱未免太廉价了点。”
时栩然没有理会宋庭之的讽刺,“我们之间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可现在我不愿意了。”
两人对峙片刻,宋庭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要离婚?”
“是。”时栩然眼中全是倦怠,“往后的日子,我想为自己而活。”
“行。”宋庭之意外的干脆,点了点头,“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他伸手摸出手机,当着时栩然的面拨了个电话。
“嗯,是我。把时栩意的用药、供氧和鼻饲都停了。”
宋庭之话音未落,时栩然挣扎着坐了起来,下腹的伤口因为动作而崩裂,她吃痛蹙眉,却没有停下动作。
“不要——”她紧紧抓住了宋庭之打电话那只手,“不要这样对栩意,她会死的!”
宋庭之按断了通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