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十二月,雪落满城。
茶楼中,丞相之子柳书竹的轻笑声响起:“君墨寒,我要是能有宋惊舞这样忠心又听话,唯你不从的暗卫,该多好!”
君墨寒不以为意:“暗卫,不就该如此?”
扔下这话,他起身就走。
宋惊舞跟在他身后,清冽的眼睛被半张鎏金面具遮挡,瞧不出真实情绪。
忠心?听话?
也许上辈子的宋惊舞确实是这样。
最后却被君墨寒设计,万箭穿心,惨死在阴森黑暗的荒林中。
一朝重生,宋惊舞望着君墨寒头上那鲜红的字迹——【情感值:五十】
那是她现在留在君墨寒身边的唯一原因。
等那串数字归零时,她便会离开,与君墨寒生死不相逢。
……
白雪覆盖着琉璃绿瓦,更添冷色。
皇宫殿内。
君墨寒身着玄色龙袍,面容是化不开的冷绝:“知道哪儿错了吗?”
宋惊舞蜷缩在地上,满身冷汗淋漓,面色惨白。
【柔肠】毒性发作,腹部犹如猛兽在啖食皮肉,撕咬的她痛不欲生。
可宋惊舞不敢喊痛,只能忍着痛跪起身,颤声回:“属下……不知。”
从宫外回来,君墨寒便满身戾气,亲手喂了她这名为【柔肠】的毒,看着她被折磨。
君墨寒眯了眯眼:“你不知?”
宋惊舞抬头对上他晦暗的眼,呼吸凝滞了瞬,恍若明白了什么。
半月前,君墨寒登临皇位的那日,她重生了。
辉煌的大殿上,君墨寒同上辈子一样,当着全体暗卫的面开口赏赐:“宋惊舞,朕念你有从龙之功,特许你十里红妆,中宫为后。”
可不同的是,那一次,宋惊舞拒绝了。
宋惊舞慢慢敛回思绪。
所以如今的折磨,便是因为这件事吗?
宋惊舞回神望着眉眼如画的男人,问出了那日没说的话:“主子想娶的人当真是我吗?”
君墨寒眸色微动:“你说什么?”
宋惊舞牵起苍白的唇角,脑海里满是上辈子嫁给君墨寒后才得知的真相——
她不是君墨寒想要的皇后,从始至终,他想娶的都是前朝公主——姜雪怜。
而迎娶自己,不过是因为她与姜雪怜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十二年的倾心眷恋,却成了别人的替身。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宋惊舞抬手摸上冰冷的面具,又猛地扯下。
“主子想娶的,不过是这张脸罢了。”
君墨寒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宋惊舞!谁给你的胆子,这般同朕说话?”
“滚去暗影司,领三十鞭责罚!”
身上【柔肠】带来的疼,还在不断绵延,犹如寸寸凌迟。
宋惊舞望着君墨寒那双明显心虚的眼,摇晃着站起身:“属下遵命。”
往殿外走的每一步,疼的都像踩在刀尖上,可她硬是一步未停。
大雪带来万物静寂。
暗影司里,鞭子抽打在背脊的响声,却震耳欲聋。
宋惊舞咬着丝绢,在心里一鞭一鞭默数着,直到三十鞭结束。
她身上黑衣被鲜血浸得颜色更深,所过之处,都留下鲜红的血迹。
别院内。
同为暗卫的丁鸿给她上着药,叹声劝说:“暗卫就该服从,你又不愿走,何必非要惹怒主子?”
宋惊舞望着天际飞翔的喜鹊,声音沙哑:“谁说我不愿走?”
从重生那刻,她就想离开君墨寒。她甚至都已经要走出京城了,却无法再迈出一步。
后来宋惊舞又试了很多次,才发现:随着君墨寒头顶数值慢慢减少,她也终于能走的再远些。
所以她在等,等数值归零的那天,等老天放自己解脱!
丁鸿被问的愣了下,还没反应。
就听一道愠怒的声音响起:“你想走?”
宋惊舞眼睫一颤,回头就瞧见一片白雪皑皑中,君墨寒束身而立,满身冷厉。
第2章
一旁,丁鸿连忙单膝跪地:“属下见过主子。”
君墨寒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宋惊舞面前:“你要走?”
宋惊舞不躲不闪,平声承认:“是。”
话落,君墨寒的眼里一闪而过抹浓烈的情绪。
不等宋惊舞看清,就已经消失无踪。
宋惊舞没有深究,她只是想,既然君墨寒已经知道她的想法,不如就再说明白些。
若他愿意放自己走,最好不过。
若不愿意,也不过是再继续等。
想到这儿,宋惊舞再度开口:“还请主子放属下自由。”
君墨寒没有回答。
空气里死一般的静寂。
丁鸿跪在一旁,拼命朝宋惊舞使眼色,希望她能赶紧跪下认错。
宋惊舞视而不见,只是看着呼吸微微粗重的君墨寒。
片刻后,君墨寒终于开口:“朕不允。宋惊舞,别忘了朕把你带回王府时,你对朕的承诺。”
承诺?
宋惊舞眼神恍惚了瞬,想起了十二年前与君墨寒的初遇。
那是个冬雪夜,快要被冻死的她被君墨寒带回王府。
为了报恩,她对君墨寒承诺:“我不怕吃苦,不怕疼,我会成为你的暗卫,做你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永永远远陪着你,绝不生离!若有违此誓,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上一世,宋惊舞做到了,却也不得善终。
这辈子……
宋惊舞回过神,望着君墨寒冷沉的眼,轻声说:“主子便当我反悔了吧。”
君墨寒脸色微变,刚要说些什么。
这时,一个太监气喘吁吁跑进来:“陛下,您让奴才去接的贵人,已经接回来了。如今正在养心殿等您呢!”
君墨寒神色一顿,原本被宋惊舞激起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朕现在过去。”
说着,他看向宋惊舞:“从今日开始,没朕的旨意,你不准踏出别院一步。”
扔下禁令,君墨寒快步离去。
宋惊舞望着他背影,从中看出了几许急切,再想到太监的话——
她恍悟,接回来的人,便是姜雪怜吧。
想到这个名字,宋惊舞心脏像被针扎了下,猛然刺痛。
这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惨死的雪夜,再一次体会到了被最爱最信的人设计,万箭穿心,死不瞑目的剧痛。
……
君墨寒离去不久,丁鸿也被叫走了。
别院里,就只剩下宋惊舞一人。
渐渐的,黑夜临近。
整个皇宫却是一片灯火璀璨,歌舞升平。
听路过的宫女说,君墨寒为了迎接姜雪怜,特地举办了宴席,举宫同乐。
宋惊舞不艳羡,可心脏却不可抑制的泛起些苦涩来。
突然,别院的门被人打开。
丁鸿急急忙忙走进来:“惊舞,陛下急召你前去,快跟我走!”
宋惊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跑了出去。
一路上,冬风凛冽。
宋惊舞却无暇顾及,满脑子都在想君墨寒为何要召自己过去。
半炷香后,宋惊舞随着丁鸿走进宴席。
她一眼就看到高台上眼含笑意的君墨寒,以及他身边巧笑嫣然的姜雪怜。
耳边,丁鸿的声音响起:“主子,惊舞到了。”
闻声,高台上的君墨寒和姜雪怜同时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