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酒狼狈退出,眼神空落地望着对面的白墙。
病房里,舅舅的辱骂声从话筒里清晰传出。
“你们家破产害我损失了几千万,现在还有脸来找我借钱,一群窝囊废!”
话落,电话便被无情挂断。
“咳咳咳……”
桑严似乎被刺激到,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走廊里的桑酒酒一慌,她连忙扯正衣服,故意大喊:“桑严,我来啦!”
然后才装作刚来的样子拧开门。
入目就是桑严将一卷红色的纸团藏进被子下。
桑酒酒只觉得眼睛又涩又疼。
她深吸口气,偏过头,当做没看见,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我刚给爸妈扫完墓……”
“我看你是刚喝完酒回来。”桑严直接回怼。
桑酒酒削皮的手一僵,顿了顿:“月底你就可以做手术了,到时我把奶奶也接过来,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桑严眼神骤冷:“你哪里来的钱?是去找韩东升那混蛋了吗?!”
“你别忘了,他是害我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因为愤怒,桑严直接挥开了桑酒酒的手。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去捡地上的苹果。
这默认的动作,让桑严心中更恼:“你走,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花韩家的钱!”
“好。”喉间酸涩一片,可桑酒酒却还是扬起笑容,“那你好好休息。”
她红着眼刚走出病房,胃部一阵翻涌,连忙捂着嘴快步来到卫生间。
关上门,一口殷红全吐在了马桶上。
桑酒酒怔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按下了冲水键。
钱,她必须尽快给桑严筹到手术钱……
京一院。
裴珩疲惫的下手术台,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坐在里面的桑酒酒。
他没理会,径直走向更衣间。
帘外,桑酒酒软糯的声音传来:“裴医生,你居然还有单独的更衣间,好羡慕啊。”
裴珩换好新的白大褂出来,修长分明的手从抽屉里抽出一盒药:“没超过24小时,吃了。”
桑酒酒就这么静静盯着裴珩,许多回忆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化为虚影。
她将药往后推了推,悄悄卷起手指:“能再借我两百万吗?”
裴珩耻笑:“桑酒酒,我见过卖的,但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
桑酒酒满心悲凉,却用勾人的声音说:“裴医生要是觉得我还不上,不如……收了我。”
裴珩摘下眼镜丢在一旁,表情逐渐阴冷。
她笑着走上前,紧贴男人的胸膛:“怎么?送上门的都不要?”
只是这笑僵硬又难看!
裴延明显不耐,将避孕药扔给她:“吃了,滚。”
桑酒酒微怔,刚要开口,办公室门就被人从外推开,熟悉的嗓音传来:“小叔,我来……”
话音还没落下,韩东升就跟屋内的桑酒酒打了个照面。
视线移到她手里拿着的药盒,只觉得五雷轰顶。
他眸色阴沉,眼角腥红的看着桑酒酒:“你怎么敢?!”
韩东升扯着桑酒酒的胳膊出了办公室,将她猛地甩到一旁,狠狠给了一巴掌!
“桑酒酒,你还要不要脸了,你这个荡妇!”
“那可是我小叔——!”
桑酒酒的脸被打偏,她忍着左脸麻木的疼,转头看他:“我家都被你毁了,你觉得我还要什么脸?”
“韩东升,如果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让她家破人亡,那我只能说,你只配当个畜生!”
桑酒酒红唇轻启,凑近他的耳畔:“哦对,我跟裴珩睡了。”
发愣的韩东升,因为这话瞬间怒火腾升,他一把掐住桑酒酒的脖子:“早知道,就该把你上了!”
韩东升的力气很大,掐得桑酒酒喘不过气来,脸也煞白一片。
没人知道,桑家因为自己的一场糊涂恋爱而家破人亡时,她比谁都想死!
眩晕感越来越强,在桑酒酒快失去意识之际——
她听见了裴珩冰冷至极的声音:“既然做了,为什么不做干净点!”
昏过去的桑酒酒,睡得并不安稳。
她又做了那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和裴珩错过了三生三世。
每一世,他们都在经历生离或死别,无数的悲剧在他们身上上演。
从此,红尘路漫漫,桑酒酒便踏上了寻找裴珩的路。
无论几世轮回,她都始终记得裴珩的样子,每一世都爱上了这个男人。
上一世,她是皇城最小的公主,他是清风霁月的少傅。
情投意合的两人本以为会幸福一生,却还是逃不过这个魔咒。
大婚之日,遭叛军围堵,国破家亡,血流成河。
城墙上,桑酒酒一袭红色嫁衣,怀里的裴珩身中数箭,浑身是血。
在她声声哀求中,他攥住她的手,只留下一句:“逃。”就再也没有声息。
桑酒酒心脏像是被钝刀磋磨一样,痛不欲生:“啊——!”
“裴珩!”桑酒酒猛然惊叫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面无表情的裴珩。
桑酒酒有些恍如梦之景:“你……”?
“桑酒酒,拿我当跳板,你在找死。”
一瞬间,她将溢出唇齿的话吞了回去,只静静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答不出话。
被撵走的桑酒酒,浑浑噩噩的走进雨幕之中。
大雨磅礴,她忍着痛,回头望向三楼的窗台,只一眼,帘子就被无情的拉上。
桑酒酒收回视线,淋着大雨缓缓转身离去。
没人知道,在15岁那年,她就喜欢上裴珩了。
从情犊初开的惊鸿一瞥,到后来的梦境穿插,喜欢了整整十年。
但如今,她是人人厌弃的泥巴,他是天上最耀眼的星辰。
这份暗恋也因为韩东升的出现,以及……便再也见不得光,注定永世封存。
棚户区,潮湿残破的环境里。
桑酒酒又吐了几次血,她靠着墙将药吞下,顶着淋湿的冷意,颤抖着给以前的朋友打电话借钱,可得到的只有嘲讽和挑衅。
“桑酒酒,你们家都破产了,别说20万,2万你都还不起,拿什么跟我借?!”
“哟,这不是我们的桑大小姐吗,怎么,虎落平阳了?借钱,可以啊,666够吗?”
诸如此类的耻笑让桑酒酒麻木,直到最后一声电话被挂断,她才仰头发呆。
她懂强倒众人推,否则为什么连最亲近的亲戚都避她们如蛇蝎。
可桑严还在医院等着她的钱救命,她不能倒,也不可以倒!
这时,电话响了。
屏幕显示是关滢,一个曾经被她视为最好的‘闺蜜’,但在三年前她们就彻底决裂了。
桑酒酒迟疑接起。
“是我,好久不见。”熟悉的音调响起。
桑酒酒喉头梗了梗:“好久……不见。”
“我听说你到处找人借钱,我这里可以帮你凑到,敢做吗?”
桑酒酒攥紧手机:“做什么?”
关滢回答:“魅色会所512包厢,做包房公主,里面有大佬肯借钱。”
包房公主意味着什么,桑酒酒很清楚,她抿着唇没说话。
电话那头关滢继续:“不用担心太多,你只卖酒,他喜欢看对方破产,走投无路的神态,很多人都从他手里借到过钱,不会做其他事。。”
闻言,桑酒酒撑着墙面站起:“好,我去。”
皇城酒店,512包厢。
身穿公主服的桑酒酒,竭力挡住领口,尽力不让自己走光。
随着电话响起,她知道里面在催了,只能鼓了鼓勇气,推开了门。
礼炮声骤然响起,众人一片嘲讽。
“欢迎桑大公主喜迎第一单!”
“错错错,是欢迎桑大包房公主,喜迎卖酒第一单!”
“哎呀,人家桑大小姐好不容易下海一次,你们可别唬到人了,是吧,关滢。”
桑酒酒这才在将视线对准沙发上翘着腿,一脸胜利笑容的关滢,哪还有什么不了解。
所谓的大佬,不过是设计自己来这的说辞。
桑酒酒强忍着鼻尖酸涩,转身就要走。
谁知还没走出去,就被人扯住头发往里面拽。
“不是要钱吗?喝掉桌上的酒水,小爷我就给你五十万。”闫家的小少爷,闫浩压着桑酒酒的头就往酒瓶那怼。
“就是,只要你今天把我们哄开心了,小爷也可以给你资助一点,包公主满意!”
众人一唱一和,甚至还有人将钱公然塞到桑酒酒微漏的领口里。
桑酒酒绯色的唇渐渐变白,她强忍头皮刺痛,就要推开闫浩往外跑。
结果还没起身,就被狠狠摁下,脸被直接压在水晶茶几上:“想跑?酒还没给老子喝呢,公主!!”
说完,闫浩就直接拿起一瓶酒灌在了桑酒酒嘴里,腥辣的感觉让她猛地喷出,鼻子和喉咙火辣辣的灼烧。
闫浩往旁偏了偏,刚要怒吼,就听到身后的隔间传来声响。
他回头望去,就见男人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出。
他连忙起身,讨好地喊着:“裴少,您看这样,还满意吗?”
关滢也连忙从沙发上站起,附和:“是啊裴少,约她出来可不容易。”
裴珩走到扒着茶几,不停干呕的桑酒酒面前,居高临下:“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