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胡惜花才醒过来,一睁眼看到缩在椅子角落里睡着的两人,她心里的气早就没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时尧脸上挂了彩,伤口有些结痂了,可能昨晚也没有洗澡,身上的衣服的破破烂烂,血迹和泥土都粘到了一起。
胡惜花侧过头去轻声喊他:“时尧,时尧。”
时尧睡得并不好,现在十二月份,边县的气温还挺低。
昨晚陆苗刚睡着没多久就喊冷,他问护士拿了张毯子,把她捂得严严实实的。
半夜她又迷迷糊糊地说冷,时尧被她吵醒,才发现毯子掉地上了,他捡起来又帮她盖上。
其他病房时不时传来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他时不时地惊醒。
这下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像极了每天早上奶奶喊他起床的声音。
他就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老人憔悴的脸色和红着的眼眶。
时尧的鼻子又酸了,好在他不那么轻易掉泪。
他起身走了过去,声音有些沙哑,唤道:“奶奶。”
胡惜花看着他走路不太利索的样子,担忧地问:“身上还疼不疼啊?脸上的伤还疼不疼?”
时尧摸了摸脸,假装轻松地笑着说:“不疼。”
“奶奶不应该打人……打了你我也心疼,可你这孩子实在……唉”胡惜花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好。
时尧低着头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他又出去买了些粥喂胡惜花吃下了。
中午的时候,赵禾赶了回来。
昨晚胡惜花在急救室的时候,士多店的大叔就给陆伟强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胡惜花进了医院的事。
如今都第二天中午了,人才赶到,说句不好听的,要是老人没抢救回来,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胡惜花看着面前的女人,转动了两下眼珠子,皱眉问:“大强没回来吗?”
赵禾笑着解释说:“妈,店里忙着呢,大强实在走不开身,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回来也没啥用。”
前两年夫妻俩从电子厂辞了职,拿着时尧父母那十万块在坞市开了个水果店,赚的是比以前多了,但是回家的日子也比以前少了,这一年的春节都没有回家过。
胡惜花躺着,闭上了眼不想听她多余的解释。
赵禾把手上的水果放到一边,这才注意到时尧和陆苗。
这么久没见,两个小鬼都长高了不少。
陆苗还是和以前那样,看到她就怕,躲在时尧身后。
倒是时尧,睁着眼睛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畏惧,和她当初见他的第一眼差不多,不过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赵禾笑着看他,心里面觉得有趣极了,十岁大的小孩子能翻出个什么浪花?
她走了过去,弯下腰对两个孩子说:“怎么?都不认识我了?”
声音柔和,乍一听倒让人真觉得是个温柔的女人。
陆苗始终是怕她的,不过长大了些她也懂事了不少,小声地喊了句:“妈妈。”
赵禾微笑着回应,又看向时尧。
时尧撇过脸不理会她。
小白眼狼,赵禾在心里冷笑,不过她也没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医院里有赵禾看着,时尧就带着陆苗回了家。
晚上的时候,时尧随便做了点饭菜,自己和陆苗在家里吃完之后就用保温盒装了两份送到医院去。
去到的时候,赵禾正送着士多店的老板出门,他是来看望胡惜花的。
赵禾拿过时尧手里的饭盒,打开看到里面只有蒸鸡蛋和蒸瘦肉,皱了下眉。
不过碍于老人家还在,她也没说什么,把饭菜拿了出来,先喂胡惜花吃。
等两人吃完后,胡惜花嘱咐时尧:“时尧啊,明天还要去上学,记得不要和同学吵架打架知道吗?还有看着苗苗,晚上睡觉前把大门锁好,还有窗户,我把手机给你,有危险就报警知道吗?”
时尧接过老人的破旧手机,点了点头。
然后又提着饭盒,带陆苗离开了医院。
两人回到家后,陆苗坐在书桌前把这周的作业写完,而时尧则坐在沙发里玩着手机里的贪吃蛇。
小小的台灯散发出暖黄的光,陆苗坐姿端正,稚嫩的手掌握着铅笔一笔一划地抄着课文。
她写得特别认真,稍微分神一下她就会写歪写错。
田字格的汉字很大只,落笔尤其用力,七岁的年纪能写出这样一手字已经很不错了,连老师都会夸陆苗的字好看。
时尧歪歪扭扭地窝在沙发上沉迷地玩着游戏,游戏的音乐声时不时传入陆苗耳中,但她没有被影响。
反而是时尧突然来那么几声骂人的脏话吓了陆苗一跳,字歪了。
老师说过讲脏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时尧经常讲,陆苗有时候被他影响也会无意识地说了。
但是每次说了之后她就会打自己的嘴,告诉自己不能再犯。
她也有劝过时尧不要再说脏话,这样不好,结果又被他捏住脸警告:“再啰嗦老子揍你。”
她还是再劝,反正每次他都只有这句,反正他又不会真的揍她。
然而无论陆苗劝时尧多少次,他都改不过来。
一直到十点,陆苗终于把老师布置的课文抄完了,她合上本子收回到了粉红小书包里,伸了伸懒腰。
陆苗转头向沙发看去,时尧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按键手机。
她走了过去,蹲在时尧面前,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轻声喊他:“时尧哥哥,醒醒。”
时尧睡得并不沉,这么一会他就睁开眼睛。
陆苗的脸就这样落入他的视线里,白皙光滑的脸颊,肉乎乎的倒是比前几年胖了些,还有点婴儿肥,眼睛大而明亮,像小鹿的眼睛。
这么一看,好像有点可爱,反正比阿芒那干瘪瘪、黑黝黝的妹妹可爱多了。
时尧坐了起来,问她:“作业都写完了吗?”
陆苗点头。
“那赶紧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
时尧把大门锁好,又检查了一遍窗户,死死的。
然后往二楼走去,陆苗跟在他后面。
到了二楼后,时尧直接进了自己房间,留了个后脑勺给陆苗。
……
奶奶都是会哄她睡觉的。
陆苗有些气馁,进了自己房间,把房门锁好,把灯关了就立刻躲进被子里,缩成一个虾米球。
不怕不怕,哥哥在旁边。
快睡快睡,睡着就不怕了。
可事实上,这是陆苗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自己一个人睡觉,房间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但她总觉得周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什么在隐藏蛰伏,什么在伺机而动。
她想起了奶奶说的大老虎的故事,还有琳琳说的鬼故事。
陆苗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突然床底传来一点声响。
“啊——”她直接尖叫出来,“奶奶,奶奶——”
陆苗哭了,突然她又想起奶奶在医院,只有时尧在旁边,她大声喊着:“哥哥,时尧哥哥。”
可惜没人理会她,她哭了好一会就爬起来去把灯开了。
陆苗抱着枕头站在离床远远的地方,看着床底。
木床很低,床底放满了杂物,根本看不清别的什么东西。
周围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陆苗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她紧紧地盯着。
过了好一会,就在她准备重新关灯上床的时候,床底又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吓得她直接打开门逃走了。
时尧睡觉不锁门,因为早上奶奶会进来喊他起床。
陆苗抱着枕头直接冲进了他房间,很大的动静时尧还是睡得死死的。
陆苗才不管那么多,她都害怕死了,她宁愿被时尧揍一顿也不要被大老虎或者鬼捉走。
“哥哥,醒醒。”陆苗用力地推他身体。
时尧睡得很沉,陆苗推了好一会他都没醒。
她又踩上他的床,揪他头发,在他耳边大声地喊:“时尧哥哥,醒醒。”
时尧从梦中惊醒,他只看到面前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吓了他一跳,下意识地用力推开:“鬼啊——”
“啊——”陆苗听到那个字又尖叫,人被他推倒在床尾。
时尧立刻跳下床去把灯打开,就看到在床尾哭得满脸泪痕的陆苗。
“陆苗?你搞什么啊?”时尧不耐烦地拨了拨头发。
“时尧哥哥,有鬼啊。”陆苗扯住他的被子挡住自己,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鬼你妈,回去睡觉。”时尧从来不信这些,被吵醒的他一脸烦躁。
“我不回,有鬼。”陆苗死命摇头。
时尧上去就要扯她下来,陆苗见状往他被子里钻,手抓住床尾的栏杆。
时尧拽住她的脚就要把她扯下来,暴躁地说:“陆苗,信不信我揍你。”
“你揍,揍死我也不走。”陆苗大哭着。
还蹬鼻子上脸了,真以为时尧不敢治她。
时尧气得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最后强行熄火。
现在的他还真不敢,要是摔下床了,磕到脑袋了,成白痴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向奶奶交代。
“明天再收拾你。”时尧困得很,不想跟她挣扎。
又关了灯后爬上床,继续躺下睡。
陆苗见他不赶自己了才松开床尾的手,将枕头放在床尾里端的位置,然后小心翼翼地躺下。
没多久,时尧又睡着了,响起轻微的呼噜声。
陆苗还是有点害怕,睁大着眼睛上方的黑暗。
但是身边有个人还好一点。
时尧没有大老虎和鬼恐怖。
慢慢地,困意袭来,陆苗刚要睡着,时尧翻身不小心踹了一脚她的肩膀,她又惊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重新陷入沉睡。
而在医院这端,赵禾照顾完胡惜花睡下后就出了病房。
昏暗的走廊空无一人,亮着零星几盏照明灯,墙壁洁白得反光。
赵禾走到走廊最尽头的角落里,拿出手机给陆伟强打电话。
响铃的过程中,她又想起了今天和士多店老板的对话。
“谢谢你啊张大哥,我们这就把医药费还给你。”
“医药费?时尧那孩子给我啦,你不知道吗?”
“给了?什么时候?”
“就昨晚胡婶从急救室出来后,他中途回了一趟家,来我店里给我的,整整一万多块你们也放心让个孩子单独一个人拿来,我问他哪里来那么多钱,他说是奶奶给的。”
“这……我妈还没跟我说,谢谢你嘞张大哥。”
差不多一分钟,电话终于被接通。
“大强,看来我哥说得没错,时尧身上确实还有一笔钱,数目还不少。”
前些日子,水果店需要一笔钱进一批进口水果,但是店里流动资金不够,赵禾就想着去找赵竹借点,但是赵竹也说没有。
说着说着,他就想到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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