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哑然地看着我，他突然捂住了头，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们这边的动静太大，很多返回教室的同学都看愣了。
只有高中的同学见证过顾恒曾经有多喜欢我。
而大学同学看到的都是我如何死乞白赖地求着他，而他又是如何厌弃我。
如今看到这种场面，很多人都惊愕了。
「什么情况，桑夏是在对顾恒发飙？」
「这是爱而不得恼羞成怒了还是怎样？」
「不对！顾恒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感觉这两个人现在反过来了，倒像是……」
程若若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她一脸焦急：「哎呀夏夏你就给阿恒道歉吧，一个奖学金名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别那么斤斤计较坏了同学情谊啊……」
「圣母婊你也滚！」
我一声怒吼她立马噤声。
程若若可怜兮兮地看向顾恒，然而这次，男生并没有像从前一样眼睛粘在她身上。
他反而是看了我很久，才垂下眼帘淡淡道：「那就不打扰你上课了。」
伴随着顾恒的离开，程若若原本光洁无瑕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片黑色的雀斑。
此刻她紧皱眉头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颜值的变化。
我凝视着她的脸，险些忘了，在曾经的高中，程若若分明是一个肤色黝黑可以称得上难看的女生！
那时她每天都来找顾恒上学，一封接一封的情书写给他，还要求对方和她共喝一杯奶茶。
而顾恒是个颜控，每次看到程若若都想干呕。
甚至有一次，他拉着我的手站在她面前，明白地说：「桑夏，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她却用一种悚然的目光打量我：「顾恒你信不信，我很快就会取代她成为你心里的那个人。」
顾恒只是怒气冲冲地牵着我的手撞开她离去。
当时所有的人都看程若若像个笑话。
可后来有次我和顾恒吵架，她假惺惺地劝了一会，明摆着拉偏架帮着顾恒指责我。
从那以后，她的五官就肉眼可见发生了变化……
我现在回想她和当初高中时候的样子，感觉完全是判若两人。
还有一周就是社团的戏剧演出，原本程若若在顾恒的力荐下拿到白雪公主一角。
我突然很期待，若是她完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这样的公主还能登场吗？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学生会的同学送来了我们的演出服。
程若若漫不经心地瞥过来一眼，而就是这一眼，让她的脸色惨白。
她明显是出于恐惧，嘴唇不住地颤抖起来。
我作为群演的这件裙子平平无奇，就是高中时候流行的普通裙子。
那时候我跟顾恒一起上下学时常穿这件，现在看来真是有点土气。
我顺着她的目光打量这件裙子，慢慢意识到了什么。
程若若是在担心，这件裙子会被顾恒看到。
可如果顾恒看到了又会怎样呢？
9
一整个白天我都满课，谢延也是，不过他一下课就发微信给我。
内容很简单，就是一张照片加简单的文字，分享他正在做什么。
晚上，我主动打电话约谢延一起吃饭。
才打过去对方立马接了。
「咳，」他干咳了一声，「有事？我这还挺忙的。」
我迟疑了一下：「想约你吃个饭来着，不过既然你有事那我就不打扰啦。」
「等等！」
谢延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八度，那头传来一阵同学的爆笑。
谢延略有些无语地说：「算了，既然你主动开口我就给你个面子。男人嘛，让着自己女朋友一点。」
他特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的音调。
又重复道：「谁让你是我女朋友呢。」
这顿火锅我吃得非常愉快，谢延反倒没怎么动筷子，一直在给我涮肉。
等我吃饱了打着嗝瘫坐在沙发上，他顺势伸过来一张纸巾为我擦嘴。
连服务员都忍不住羡慕地说：「美女，你男朋友真是又帅又宠你。」
然而不巧刚出店门外面就下雨了，眼见雨越下越大，谢延拉着我进了附近的小区。
我真想不到他家的房子遍布各地，连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业区都有好几套。
等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谢延也刚洗完，他头发还是湿着的，浴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瓷白的皮肤。
水珠滚落下显得他的眉眼更加漆黑深邃了。
嘴唇红润得像是新采摘下的樱桃。
我有点想窜鼻血，赶紧把头侧开。
谢延主动走过来。
他一脸神秘：「走，去那间卧室，我给你看个大宝贝。」Ƴż
我的脸「蹭」地一下就红了。
这么……这么刺激的吗？
是不是有点突然？？
我扭扭捏捏地撩了下头发：「这不太好吧。」
「不过你要是这么心急的话我也不是不行。」
我激动地发出奸笑，拉上他的手就冲进了卧室。
房门「咚」的一声关闭的那一瞬，我上手也把灯给关了。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准备迎接……
然而。
「你干什么？」
谢延又把灯打开了。
我这才发现，躺在床上的竟然是一只两米长的泰迪熊。
「这个宝贝够大吗？」他挑高了眉毛，「我记得你朋友圈发过说喜欢泰迪熊，我刚拿到快递。今晚你就睡这里，有它陪你。」
「它陪我？」我石化了。
「是啊，不然还能有谁陪？」
谢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晚安。」
他笑眯眯地对我眨眨眼睛，一骨碌钻出了房间。
10
接下来的几天，程若若的颜值一日不如一日，需要靠大浓妆来维持。
最后一次彩排时，她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成肿泡眼了，双眼皮贴都贴不上。
而我彻底脱离泥潭，在爱情的滋养下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谢延更是变着花样带我吃好吃的。
戏剧演出这天终于来了。
11
这天我起得晚了一点，到的时候程若若已经画好妆了。
她穿着繁复的裙子行动有些不便，像以前一样随便指了个男生：「帮我拿瓶水来。」
换作以前，尽管她语气再差，可这张脸摆在这里，总有人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可如今她顶着两个肿眼泡，浮粉下的雀斑盖都盖不住，并不整齐的牙也露了出来。
那个被她点到的男生无比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自己没长手？」
「你什么态度啊！」程若若一下子就冒火了，「我一个女主演还指使不动你一个打杂的了？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怎么舔我的了？」
「你妈——」
后面的国粹还没输出完。
「我拿吧。」
一道低缓的声线响起，顾恒拧开矿泉水的瓶盖，过来递给了程若若。
他自从跟程若若在一起后性格就日渐暴戾狂妄，我都差点忘了，在曾经的高中，他也是性格温雅又会照顾人的校园男神一枚。
「顾恒你真该擦亮眼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程若若那么丑啊，咱们剧团让她当女主角真是贻笑大方了，丢人现眼……」
男生骂骂咧咧地看过来，顾恒寒声道：「她不丑，你们是没见过她高中时穿裙子的样子，在我心里是无可替代的仙女。」
程若若原本在喝水，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抬眸的瞬间，正好与我四目相对。
一缕清风从窗外吹来，卷起我们之间隔着的帘子。
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东西终有一日会暴露在阳光之下。
顾恒也看到了我，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我笑笑，转身离开。
12
我走进后台，换上了演出服装。
有些老旧的样式，我换上后却引来了一众人的围观。
「我突然想起我高中时候的初恋了。」
「别说，你还真别说，果然脸才是最好的装饰品。」
「校园剧里的白月光就是这样吧，低调朴素的衣服，可她穿上像是会发光……」
面对大家的夸赞我有些不好意思，由于我是群演没有专门的化妆师，我用自己自带的唇膏涂了一层颜色后走出了后台。
顾恒作为文艺部部长正在跟同学交谈，有人质疑他：「顾部长，你为什么要执意选程若若当女主角？她的那张脸……从前我没近距离看过，今天一看，简直是惨不忍睹。」
顾恒明显面色阴沉：「难道看一个人只看表面吗？气质、内在，通通不要了？」
他说话的时候不经意抬起头，正好撞见了我。
时间，就像是在此刻定格了。
「桑夏！」程若若突然追着我从后台跑出来。
她看见我的时候倒吸一口冷气，急急地推着我想把我塞回后台。
然而顾恒猛地站了起来。
瞳孔震颤。
他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红了起来，双腿却像是死死钉在了原地。
「桑夏你听我说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我们先回后台……」
我一把推开程若若，她被裙摆绊倒，我面不改色地走到顾恒面前。
「你是，你……」他的声音已经很哑了。
「你现在头应该很痛吧？」
我轻声说：「我跟你讲过的，我们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学。你会为了跟我一起上下学而多走半个小时的路，你说过你最期待的就是周五放学跟我一起去吃市区的炒酸奶，那些个晚自习，我不会的题目你都一道道讲给我，我们一起站在窗边吹晚风，你说你好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那刻啊……」
「顾恒，我现在穿的这件裙子，是高一那年你买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时你很愧疚地说，你打了一个暑假的零工却被老板坑了，只能买这条，你本来想给我买一条更好看的呢。可是，它却是我高中三年最喜欢的裙子。」
说到后面，我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嘶哑。
那些真真切切一起度过的美好回忆，在这一刻悉数涌现到我眼前。
那些少年炙热的眼神和话语，那些青春岁月里我们一起走过的路，都是难以磨灭的最亮眼的存在。
纵然前世他对我做过的事让我难以忘怀，可我还是，还是想把他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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