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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宴站在一旁任由满身戾气的小女娘发泄着心中怨怒，待她说完之后才冷漠出声：“把人押去刑司，封了姜家，等候陛下处置。”
“你们敢，我是门下侍郎的母亲，是朝中诰命，没有陛下的旨意，容宴你怎敢让人拿我！”
姜老夫人嘶声狰狞，可是根本没人去听她的话，那些黑甲卫上前押着她就朝外走，那丝毫不留情的动作疼得她尖叫。
“姜沐璃，你是不是疯了，姜氏是你族群，你居然真想毁了姜家，你这般金尊玉贵的女娘离开宗族就是无根浮萍，而且你这般忤逆不孝，你父亲就算是泉下有知也会不得安宁……”
砰！
黑甲卫刀鞘抵在姜老夫人背上，她整个人趔趄着朝前，眼见着姜沐璃神色冷漠丝毫没有动容，她脸上厉色被惊慌取代。
“姜沐璃，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祖母，我是你嫡亲的尊长，你不能这么对我……”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姜老夫人发髻散了，衣衫也乱了，不断挣扎。
姜覃也是满脸惊恐的哀求：“沐璃，沐璃你饶了我。”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只是小小的一件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要是早知道这样他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带姜姝兰回来。
他满是悔恨不甘，待到被人押着路过姜沐璃身边时，拼命拽住她胳膊。
“许贞的事情跟我无关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你祖母和大伯做的，我只是将姜姝兰带回府里把人送去了大房，我从来没有想要冤害你父亲，是你大伯他们威逼于我，我才不得不替他们隐瞒。”
“沐璃……沐璃你相信三叔……三叔一直都是最疼你的，瑾南最是疼你，你四妹妹也还那么小，你饶三叔一回……”
砰！
容宴见沐璃被拉拽着歪了身子，一脚踹在姜覃腿腕上将人踢翻在地，这才伸手虚揽着沐璃肩头将小姑娘护在身后。
“原是忘记了姜家三房还有其他人，姜三爷倒是提醒本督了，你放心，本督会尽快送你妻儿入狱跟你相见。”
姜覃瞬间脸色惨白，趴在地上就欲哭求。
容宴不耐：“堵了嘴，拖出去。”
一团东西直接塞进了姜覃嘴里，噎得他险些闭气，两名黑甲卫拖着人就朝外走，姜姝兰惨白着脸被人绑了镣铐跟在后面。
她面如梨花眼泪扑簌，哭的好不可怜，只可惜会心疼她落泪的那些人没一个在这里，也没人能够庇护得了她。
身后押着她的那些人对着弱质纤纤容貌娇美落泪的女娘时也与旁人无异，推攘间动作粗鲁至极。
……
黑甲卫上门动静不小，姜国公府所在的又是城东繁华之地，此时外面早就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当见到黑甲卫押着衣着富贵却满是狼狈的姜老夫人他们出来时，人群里瞬间喧闹起来。
“是姜家老夫人，还有姜家三爷……”
“怎么回事，这姜国公府的人是犯了什么事了，怎么会有黑甲卫入内擒人？”
“是啊，这可是国公府，怎么说抓就抓了？”
黑甲卫立于门前，扣着姜老夫人扬声说道：
“门下侍郎姜鸿勾结戾太子旧臣，谋逆犯上，与逆贼之女诞下血脉，为遮掩身份伪造籍出更名为姜氏姝兰，充做二房姜熙之女，借其谋害二房嫡女姜沐璃，图谋荣太傅所留遗物。”
“今经二房之女检举，亦有知情之人揭发，姜氏藏匿逆犯罪证确凿，着将其逮捕下狱，等候陛下圣裁。”
哗——
围观的那些人都是瞬间沸腾。
先前姜国公府那事闹的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姜姝兰是谁，又有谁没听说过姜家以外室女充作庶女，谋害嫡出的事情？
这事儿本就已经足够惊奇，没想到今天居然又来了反转，那姜姝兰根本不是那姜熙之女，竟然姜鸿的女儿，而且还跟戾太子一案逆犯有关。
这姜家疯了不成？
众人瞧着被陆续押解出来的姜家人，瞧着姜老夫人发髻凌乱地被缚上铁链，就连姜覃和他身后那年轻女娘也没幸免。
有人压低了声音：“这姜国公府怕是完了。”
担上谋逆之名，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人群唏嘘，也有暗骂姜鸿无耻的，却也有那迂腐之人低声斥道：“姜鸿是错，可姜家二房那小娘子也未免太过心狠，她这般状告尊长简直不孝。”
“我呸。”
这话才刚落，旁边就有人冷笑：“姜家人都不要脸的都踩在人家亡父棺材顶上了，连死了人都不放过，姜小娘子告他们有什么不行？”
先前京里头的流言谁不知晓，那姜家二爷都被诋毁成了什么样子了，那姜小娘子更是险些被姜家人害的没了性命，更何况那姜鸿可是谋逆。
“戾太子当年倒行逆施，残害忠良，多少人死在他手上，姜家敢跟戾太子勾结那就是该死，你替姜家人说话，难不成还觉得他们藏匿逆犯是对的，还是觉得戾太子是明主？”
先前说话的那年轻书生顿时脸色大变：“你休得胡言，我几时说过这话？！”
第71章他家小海棠像是管家婆
戾太子是什么人谁不知道，当年那场宫变之下京中更是血流成河，谁敢牵扯到这种旧案之中。
那人原也只是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习惯与人唱反调博取关注，此时见着周围人都是看着，他心头生寒。
“姜家所为自是该死，可也非那姜娘子该来提及，古语有云亲亲得相隐匿，子告父，告亲长，皆是大不孝。”
他恼怒狠狠一甩袖子：“我懒得与你们这些粗鄙之人分辨。”
那人义正言辞地说完，灰溜溜地挤出人群就跑了。
先前话的人忍不住就啐了一口。
“什么玩意儿！”
读书读傻了吧！
姜家门前陆续有人出来，人群里只片刻就没人再去管方才跑掉的那人，他们只踮着脚瞧着那些缚着镣铐被推攘出来的姜家人，低声议论着姜鸿谋逆。
国公府中，姜茹则是脸色苍白，见着姜沐璃朝她走来，身子都在发抖。
“二……二姊姊……”
“别怕。”沐璃轻声安抚。
姜茹紧紧抓着袖口，削尖的下巴绷得极紧，眼见着祖母、父亲皆是被人带走，而她则是被姜沐璃带着到了世安苑。
等瞧见容宴命人帮着姜沐璃清点世安苑内的东西，沐璃却只带着她站在一旁，姜茹心中虽有些无措，却也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姜沐璃并没说太多寒暄之言，而是开门见山：“阿茹，多谢你那天夜里提醒我，姜瑾修盗取我父亲之物。”
姜茹小脸泛着苍白，闻言原是想像往日那样佯装不懂，或是假装不知道姜沐璃在说什么，可是对上她漆黑的眼眸，她到底还是低垂着脑袋呐呐。
“我……我没说什么，是二姊姊聪慧，跟我没关系的……”
她声音极低，那天夜里她说得含糊，连她自己都觉得未必能听得懂，她心有不安：“我不敢跟二姊姊说阿兄的事，二姊姊不怪我就好。”
姜沐璃见她垂着头满是怯弱，放轻了声音。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怪你？”
姜茹紧张的捏着手指，就听得身前人说道：“阿茹，我知你处境的。”
“你在姜家不易，心有顾虑是对的，我与姜瑾修他们决裂旁人难辨真假，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任性置气，早晚是要回来姜家。”
“你明知提醒我可能会被姜家人知道，却依旧能顾念姊妹情谊冒险过府，我已经很感激了，又怎么会觉得你做的不够？”
“二姊姊……”
姜茹有些错愕的抬头，随即眼眶微红，那本就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姜沐璃瞧着只比她小不到两岁，却瘦的有些过分的女孩儿，尽量放轻了声音。
“姜家此次逃不过去，姜鸿收容逆犯与戾太子勾连，罪名一旦落实定会被陛下严惩，姜家上下也逃脱不掉，可你无辜，不必牵涉其中。我与容督主商议，可以让你以首告的身份与姜家撇清关系，往后留在积云巷与我住在一起。”
容宴站在门外，原是以为沐璃会直接将两个选择都说与姜茹，可没想着她丝毫没提另外一个，他愣了一瞬，喉间轻笑出声。，
他能看得出来这朵小海棠很是在意姜家这个庶女，可哪怕在意，她也依旧不愿让他冒险。
这小孩儿倒真是如她所说，切切实实的在护着他。
耀阳盛眼，落在世安苑内打出片片光影。
沐璃没有留意到不远处容宴的目光，只是对着姜茹说道：“你若以首告的身份脱离姜家，虽会落得个心狠之名，难免被人议论几句，可是姜家谋逆在前，姜覃对你也是刻薄苛待，你大义灭亲占着正理。”
“我会让阿兄帮你跟陛下讨个恩赏，让你能够离开姜家入我阿娘膝下，从此往后我阿娘便是你阿娘，你便是我的亲妹妹，与姜国公府再无干系。”
“你随我一起住在积云巷，我会竭尽全力护你安好，也绝不会让人欺辱你半分，所以阿茹，你愿不愿意留在京中跟我一起？”
姜茹听着这番话只觉神色恍惚，她愣愣看着身前的姜沐璃，小嘴微张。
那怔愣模样落在姜沐璃眼中，让她轻抿了抿唇：“当然如若你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再另想办法……”
“我愿意的！”
姜茹蓦地回神，见姜沐璃抬眼惊讶，她小脸涨的通红：“我愿意的，二姊姊，我真的愿意。”
“我，我可以不入二婶婶膝下，我想离开姜家。”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她不敢贪慕二夫人的尊贵，更不敢去肖想能成为荣家长女的孩子。
姜茹只是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才得来能够脱身的机会，满是紧张的拉着沐璃的袖子结结巴巴说道：“二姊姊，我想离开姜国公府，我，我不怕背负恶名的，更不怕旁人议论……”
她想离开。
姜沐璃看着向来都胆小怯弱的小姑娘脸颊涨红，连说话都大声了许多，那微带些棕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迫切，丝毫不惧于离开姜国公府后会遭遇的流言蜚语。
沐璃一直提着的心缓缓安定了下来，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容宴：“阿兄。”
容宴袖袍垂在身侧，慵懒出声：“本督会与陛下提，让她脱离姜家，入积云巷棠府。”
沐璃雪腮露出笑来：“谢谢阿兄。”
她扭头朝着姜茹便道：
“阿茹，你听到了吗，往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唤我阿姊，你与我一样是荣家女娘，往后没人再能欺负你。”
姜茹满是呆怔的瞧着姜沐璃，看着她因她答应与她一起毫不掩饰的笑意，低声喃喃：“阿姊……”
“嗳！”沐璃伸手抱了抱姜茹：“阿茹乖，阿姊疼你。”
身前的怀抱太过温暖，那抱着她的人如同炙阳肆意挥洒着温暖，姜茹眼睛一点点泛红，一股莫名热流缓缓在心头弥漫开来。
她自出生起便被人不喜，所有人都道她是灾星，连父亲也嫌弃她的存在，将她视为污点恨不得将她凭空抹去。
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感受，也从来没有人会这么高兴与她同处，就好像能当她阿姊是件让人高兴至极的事情一样，这种在意让她慌乱无措，却又止不住的欢喜。
她试探着轻轻拉住姜沐璃的袖子，想起那天夜里那暖了她肠胃的点心，嘴角轻轻，轻轻的抿出小小的酒窝来。
“阿茹也会保护阿姊。”

沐璃瞬间笑弯了眼。

待到两个小姑娘分开，容宴目光只在那露出个发璇，像是鹌鹑似的姜茹脑袋上掠了一眼，就朝着沐璃说道：
“这些人留在这里帮你清点你父母的遗物，若少了什么记得摘录下来，回头姜家抄家的时候替你补足。”
他将抄家说的理所当然，仿若只是随手之事。
“待会儿你随他们将东西带回积云巷，本督先进宫一趟，去擒姜鸿，也得将姜家的事情回禀陛下。”
沐璃也知轻重：“阿兄你去忙你的，我等下和阿茹自己回府。”
容宴扭头朝着一旁道：“护好女郎。”
“是，督主。”
劲薄修长的身形朝外走去，见容宴快要出了院门，姜沐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开口：“阿兄。”
容宴停下来回头。
“晚上早些回来，我让厨房做好吃的。”
容宴瞧着小姑娘满是开心的明媚模样，眼底浮现出涟漪波澜，温软了凛厉清冷的眉眼：“知道了。”
小小年纪，倒是像管家婆了。
他踏出院门，眼底带着笑：“待会儿进宫叫御膳房的人做些甜糕，晚些时候带回府。”
缙云低笑：“督主疼女郎。”
容宴扬唇：“养小孩儿。”
他愿意纵着他家小姑娘在蜜糖罐里打滚儿。
第72章入宫“请罪”
京中向来都没什么事情能够瞒得住人，更何况是姜国公府谋逆这么大的事，先前城王府赴宴的宾客才刚各自回府，还没来得及消化城王府内见到的一幕，就陆续听闻容宴带着黑甲卫“抄”了姜家。
姜国公府上下皆是被带回刑司，就连姜鸿也在当值时被人擒走，那阵仗吓坏了不少朝臣，消息传出来后更是让所有人哗然。
容宴进宫去见安帝时，安帝正在玉华池边喂鱼，他手里捧着个螺旋纹瓷罐，倚在栏边抓了把鱼食扔进池子里。
鱼食窸窣着落水，那池中的鲤鱼嗅着腥味瞬间翻腾着争先恐后涌了上来。
各色鳞纹围堵成堆，鳍尾煽动出粼浪，那些鱼跃出水面拼命争抢着上面漂浮的食物，原本清亮的池水也片刻浑浊。
“微臣叩见陛下。”
容宴跪下请安，安帝却没如过往叫他起身，反而只凝神望着池子里。
又一把鱼食扔下去，水里的鱼儿抢得更加凶猛，等过了不知多久，那些鱼儿翻滚着重新沉入水底，看累了的安帝才回过头来：“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乱子？”
容宴低头：“陛下恕罪。”
“恕罪？你说的倒是轻巧！”安帝沉着眼：“你抓人倒是痛快，可曾想过后果，那姜国公府是先帝赐下的勋爵，就是朕想动他们都得思虑再三，你倒是好，连回禀都不曾回禀就直接带着黑甲卫将人抓了。”
“你可知道就这一个时辰，有多少人进宫来跟朕弹劾你容督主豺狼冠缨，仗势横行，朕让你统帅黑甲卫统管枢密院，不是让你这个混帐东西视朝廷法纪于无物！”
安帝说到怒时，抓着手里的鱼食就朝着容宴砸了过来。
那碾碎满是腥味的饲饵让得容宴侧了侧脸，等回头时，垂眸低声道：“微臣知道陛下会护着微臣。”
安帝闻言险些被气笑：“朕砍了你脑袋还差不多。”
“陛下不会的。”容宴声音温和，仿佛没看到安帝怒意，只是就事论事：“陛下若真要砍了微臣，何必跟微臣说这么多，至于朝中那些人，他们不服微臣已久，微臣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们也照样唠叨。”
安帝瞪他：“你既知道他们心思，还给他们借口？！”
他说话间将手里的鱼食罐子扔在桌上，旁边立刻就有宫人端着盛了水的金鳞纹铜盆让他净手，容宴见状直接起身接过了那盆子，哪怕有水溅到了脸上，他也仿佛全然不知，只待安帝洗完手后转身取了帕子让他擦干了手。
外间有宫人送了茶具过来，容宴接过后便放在桌上替安帝煮茶，安帝见他这般熟稔伺候的样子，心里头怒气倒是散了些，也没怪罪他擅自起身的事情，坐于容宴对面皱眉道：“为什么突然去动姜家的人？”
容宴道：“姜鸿与戾太子旧臣勾结。”
安帝睇他一眼：“少跟朕打马虎眼。”
姜国公府这事儿说大也大，姜鸿违逆先帝旨意调换逆犯，将本该处死的人偷天换日出来，这般大不敬说是谋逆也不为过，可关键是，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在位的是先帝不是他，戾太子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别说一个无甘紧要的逆犯之女，就算是戾太子还活着，那也不过是个丧家之犬，姜鸿这事若不追究也顶多就是年轻时的一桩风流债。
容宴为此就动用黑甲卫大闹姜国公府，还被一堆人抓了把柄，这根本就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安帝沉声说道：“戾太子早不成气候，你岂会为着这点事情就落人话柄。”
容宴拿着茶匙轻轻拨弄着炉上的茶汤：“戾太子是不成气候，可那到底是先帝曾经下旨严惩的逆贼，姜鸿违逆先帝圣意，调换逆犯之女，其罪不能不罚，否则将来人人效仿，陛下威严何在？”
他面容隐在升腾的烟雾里，透出几分冷淡。
“况且，此事还与铖王和陆家有关。”
“铖王这些年看似安份，暗地里却与世家往来，跟皇后娘娘和四皇子也颇为密切，至于陆家更是仗着世家之首屡屡朝堂逼迫陛下，陆崇远奸猾不逊。漕粮的事情陆家太过谨慎，一时片刻难有进展，可若能就戾王旧事参他们一本，陛下也能够就此治罪，朝堂之上多少能松缓几分。”
安帝闻言眉心紧蹙：“你是说，姜家这事陆家也有份？”
“有没有份微臣不清楚，可眼下无疑是对付陆家最好的机会。”
见安帝微眯着眼看他，容宴搅弄着炉上茶汤。
“当年先帝命他们清剿戾太子一脉，凡东宫臣属尽皆处死，姜鸿能将许贞换出，堂而皇之将其豢养在京中，若说这其中无人帮忙怎么可能？”
“况且就算当年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是姜鸿想了其他办法钻了空子，可是此话传出去有谁会信？特别是铖王，他先是放跑了逆犯之女，与姜家结亲，后又威逼地方官员伪造籍书替姜氏遮掩。”
“知情的说他是顾虑铖王妃不愿被姜家牵连，不想失去姜家这么一个显贵的姻亲，可若是不知情的闻听铖王这段时间所为，谁会相信他是无辜的，陛下会信吗？”
当然不信。
安帝微眯着眼轻抚手中挂上的菩提珠串，脑海里却是在想刚才容宴的话。
铖王堂堂亲王，身份尊贵，那姜家不过是臣子之家，有什么能耐能让铖王铤而走险去帮他们。
要是不知内情乍然闻听铖王所为，世人都会去想，他定然是知道姜家有问题，才帮着他们隐瞒遮掩，他更说不定是与当年的案子有关，甚至是与姜家人勾结故意放走逆犯，所以时隔多年那许家血脉出现时，他才会为了姜家去欺骗铖王妃他们，甚至还做出伪造籍书，编造姜熙过往这种让人不耻的事情。
茶汤逐渐沸腾，里头茶香弥漫整个水榭。
容宴伸手撇去上面浮沫，朝着若有所思的安帝说道：
“姜鸿有没有罪只能陛下说了算，铖王有什么资格去给姜家施恩？就算铖王真的什么都没做，他帮着姜家欺瞒陛下那就是罪过，更何况，当年与铖王一起清剿东宫叛逆的人，还有陆崇远。”
第73章论揣摩帝心，无人能胜容宴
容宴点到即止，安帝眉心却是蓦地一跳。
他心思急转，脑子里已然明白容宴的目的。
铖王也就罢了，安帝对这个弟弟从来都不算亲厚，他暗中与皇子、世家勾结，给个教训也是理所当然，最重要的是陆家，特别是陆崇远。
此人一直都是他心腹大患，伙同世家之人侵占朝堂，屡屡于政事之上威逼于他，让他如鲠在喉，若是能借此将人拖下水来，甚至让陆崇远落罪……
安帝瞬间动了心。
容宴了解眼前之人胜过他自己，见安帝神色松缓下来，他伸手将煮好的茶汤舀了些出来，轻缓落入桌上摆着的金线白瓷菊色盏中。
盏中汤色清亮，嗅之生香。
容宴伸手将其推到了安帝面前：“其实微臣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陛下也知道微臣将那姜沐璃认作义妹的事情，其中虽说有些缘由，可在外人眼里那姜沐璃就是微臣的人，旁人皆知要让着几分，反倒是姜家视微臣如无物，屡屡寻衅欺压。”
“微臣这人护短又好脸面，若是不能给姜家一个教训，那往后谁人还怕微臣，又有谁还会将微臣的话放在心上，人人都敢踩着微臣的脑袋蹦达。”
他眼底浮出冷戾之色，说话时也满是阴沉。
“微臣是陛下手中利刃，得陛下看重，替陛下震慑诸臣，若微臣这利刃折了锋芒不再让人生惧，那陛下还留着微臣有何用？一柄钝刀，谁会在意？”
容宴将自己的野心和顾虑说的明明白白，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睚眦必报，他就是看不惯姜家欺辱他护着的人，不喜姜家折了他的颜面，所以才故意借机朝着姜国公府下手。
外间伺候的小太监听到容宴这番话脸色微变，就连安帝身边站着的那近侍也是忍不住替容宴捏了把冷汗。
容督主怎能这般跟陛下说话，他就不怕陛下动怒？
“你倒是敢说，这般挟私报复，不怕朕降罪？”安帝面上喜怒不辨。
容宴平静说道：“微臣是什么性子陛下早就知道，是陛下将我从微末之时提携至今，无论任何事情我都不愿意欺瞒陛下，若是陛下怪罪我也愿意受着。”
他抬眼对上安帝时神色认真：“我如今所有一切都是陛下给的，也只想当陛下最忠心的奴才，世间嫌隙皆是因猜忌开始，我宁肯被陛下降罪，也不愿意骗了陛下让您对我失望生疑。”
安帝听着容宴直白至极的言语，心里妥帖至极。
先前容宴说他是为了陆家和铖王才会对付姜国公府，安帝虽然动容却依旧有所犹豫，可他直接将自己私心说了出来，将他那份得势张扬、睚眦必报的性子坦露干净，他反而觉得放心。
他不在意眼前这个阉人嚣张跋扈，也不在意他有些小心思，毕竟这朝中京中，权贵官宦，想要朝上爬铲除异己的比比皆是，谁能没有没有半点私心？
只要他能时时刻刻记得，他身上的恩宠是从何而来，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只依靠着他这个皇帝，那就够了。
这人是安帝亲手提拔起来的，既无宗族可依，又无亲朋故友，他所有的身份和权势都是依靠着帝王恩宠，而他随时都能收回这份恩宠，让他一无所有。
这就是安帝能够信任容宴，看重他胜过所有人的原因。
安帝端着茶汤看他：“你这奴才胆子越发大了，什么话都敢跟朕说。”
“那陛下可会罚奴才？”
“就你会打蛇顺棍上，这脸皮倒是厉害。”
安帝横眼骂了一句，没好气道：“别以为你糊弄朕几句朕就能不罚你，你无诏擅闯国公府，擒拿朝中三品大员，自个儿去领十板子，若有下次，小心朕扒了你的皮！”
容宴不以为意，只问：“那姜家的事情……”
“姜家那边就照着你说的去办。”
安帝端着杯盏喝了一口茶后，眸色冷漠：“姜鸿勾连戾太子旧臣，姜家上下欺君罔上，那国公府的爵位他们也不配留着，彻查许氏之事，若一切属实定当严惩。”
“至于铖王和陆崇远……”
他面色冷沉，带着一丝狠厉，
“铖王老实了这么多年，朕顾念兄弟情谊未曾苛待过半点，他却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仅私下与朝臣往来，还暗中掺合世家的事情。”
“还有陆崇远，当年先帝对他那般信任，将戾太子一案全数交由他来处置，可他却捅出这么大的漏子，罔顾先帝信任，你好好去查查姜鸿跟那许氏的事，若铖王和陆家当真牵扯其中，定不轻饶。”
“是”。
容宴拨弄着小炉上的茶汤，眼帘轻垂。
世家就是安帝的死穴，陆崇远更是安帝眼中钉，只要跟陆家有关，别说只是舍掉一个姜国公府，就算是铖王又能如何。
只可惜，无论是铖王还是姜鸿，他们都看不懂这一点。
玉华池边风景极好，微风拂过水面，午后暖阳落在其上一片粼粼波光。
容宴替安帝重新添了茶汤，才说道：“还有一事微臣想要奏请陛下。”
“姜家三房有一庶女，是姜覃醉酒后与一卑贱女奴所生，这些年姜覃对她极为苛待动辄打骂，这次微臣能得了姜家的证据，也多亏了此女。”
“她与微臣带回去那义妹算是同病相怜，微臣那便宜妹妹又是个心软的，缠磨着微臣想替那庶女求一份恩典，免得她无辜被姜家牵连。”
安帝听他一口一个便宜妹妹笑起来：“你这人真是半点不懂怜香惜玉，人家唤你一声阿兄，你倒是这般嘴毒，而且就是这么点事情，你自己办了就是，找朕作甚。”
容宴皱眉：“姜家是谋逆的罪，要赦也是陛下开口，微臣怎能越俎代庖。”
“你这会儿倒是知道问朕，该规矩的时候胆大包天，能徇私时倒守起规矩来了。”
安帝摇摇头：“你既说她检举姜家有功，那便准其特赦，姜家之事不必株连，还有那姜沐璃，她既脱离姜家，也不必受姜家之事牵扯。”
“多谢陛下。”
容宴替安帝添了茶汤，目光扫过安帝红润的有些过分的脸：“陛下近来瞧着精气旺盛。”
安帝闻言顿时心情舒朗：“你也觉得？朕也感觉自己身子骨松泛了许多，整个人都觉得轻便了。”
多亏了容宴让人寻来的金丹，让他觉得自己仿佛都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前段时间的疲惫都少了。
安帝想起那些让他龙精虎猛的丹药，瞧着容宴时神色和煦下来。
跟朝中那些只知道跟他作对的老家伙比起来，容宴虽是阉人，却对他忠心许多，也不枉他这般看重。
安帝说道：“朕会下道旨意给你，既然抓了姜家的人，那便索性将姜家封了，好好地查，查清楚，别叫人说嘴。”
容宴温声道：“微臣领旨。”
……
第74章铖王禁足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姜家突被下狱，姜鸿被擒，黑甲卫无诏锁拿三品大员本就违制，所有人都在等着宫中的反应，看安帝如何惩处，可当知道容宴进宫面圣之后，不仅安然无恙的出来，甚至还拿到查封姜国公府的诏书，直接将整个国公府封禁。
世家一系的朝臣都是气得跳脚。
“那容宴仗着枢密院横行无忌，无诏擅闯国公府拿人捅出这么大的篓子，陛下居然只赏了他十板子？陛下他是不是疯了！”
“我看陛下分明就是被这阉人给迷了心智了，那国公府他随意就闯，姜鸿说拿就拿，那等下次他是不是连我们这些人也能随意揉捏，这朝中往后全都是那阉人的天下了！”
“陆公，此事绝不能轻纵！”
“是啊陆公，那容宴本就跟咱们不和，绝不能纵他如此狂狷。”
有人愤愤，同样也有人心中不安。
“陆公，陛下如此偏听偏信，纵容阉佞横行，此风决不可长，而且陛下近来越发倚重枢密院的人，那容宴手下如同疯狗咬着咱们不放，已经毁了好几条咱们先前数年才养出来的赚钱路子，若不能将那容宴驱出朝堂，世家利益受损，咱们早晚会被逼得退无可退。”
“陆公，您得想想办法。”
陆家书房之中坐着七八人，皆是世家出身的官员，虽然官职各有不同，可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却是几大世家在朝堂的命脉和利益。
他们这些人与陛下交锋也有数年，一直都占着上风，世家更是一度压过皇权，其显赫就连谢氏皇族也得暂避锋芒。
可是自从那个容宴出现之后，先是将他们安插在宫中的人拔了个干净，后来枢密院又落于他手，原以为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太监，可谁知道居然成了他们的心腹大患。
那人心性狠辣手段凶残，行事肆无忌惮。
安帝多了容宴后一反往日姿态变得格外强硬，虽然依旧不敢直接与世家对上，可是皇权却在逐渐增强，不断挤压着原本属于世家的利益。
光是先前漕粮的事情，为保族中他们不得不断尾求全，损失的利益就足有数十万两，再加上这段时间陆陆续续被容宴的人穷追不舍拔掉的那些经营多年的路子，各大世家都是损失惨重。
“陆公，再这么下去，那阉人当真就要欺到咱们头上来了。”
屋中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陆崇远坐在上首垂眸饮茶，那茶汤里浮着叶渍，入口微苦。
待到众人说了半晌发现一直不得回应，崔家家主崔林抬头看着陆崇远皱眉：“陆公，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你们把什么都说完了，还要我说什么？”
陆崇远放下杯盏，瓷底落于桌面发出轻微碰撞的声音。
“容宴针对世家已不是一日两日，陛下有心铲除世家收拢朝权，他不过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条疯狗，听从陛下旨意行事，就算张狂了一些，你们难道还能期待陛下自断一臂拔了那疯狗利爪？”
众人闻言都是憋屈，崔林皱眉：“那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是啊陆公。”另外一人接话，“那容宴猖狂已久，好不容易才抓住他把柄，为何不借此机一举将人拿下。”
“就是，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厌恨容宴已久，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安帝不愿严惩又能如何，容宴所做之事处处违制，就算是安帝也不能违逆规矩偏护太过，否则御史台的人就饶不过他！
陆崇远眼见着几人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对付容宴，甚至打算将御史台的人也拉进水里来，他神色有些复杂。
“你们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你们以为那容宴为什么叫做疯狗，你们还真当这事由得着你们追究？这事情就算你想算，他也未必肯。”
崔林闻言皱眉：“陆公这话什么意思？”
陆崇远看着他：“你可还记得，容宴锁拿姜家人时，用的是什么罪名？”
崔林愣了下，随即脸色顿变。
“当年戾太子谋逆不成，火烧禁宫自焚而亡，其逆案牵连者无数，那时奉先帝之令清剿逆犯的都有谁想必不用我提醒，诸位从中谋了多少好处，想来也都心中有数。”
陆崇远眼见着崔林脸色难看起来，又抬眼看向眼神闪烁的其他人。
“你们以为容宴为什么会突然动姜国公府，难不成还真只是因为那姜鸿豢养了个逆犯之女的外室，欺压了他容督主新收的义妹，还是因着姜家屡屡冒犯，他一时激怒替那姜沐璃出头？”
“容宴要是真的这般冲动易怒，又哪来的本事逼迫我等至此？”
崔林闻言心中一跳：“你是说，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陆崇远声音冷沉：“姜家，姜鸿，都只是个引子，他不过是想要借着姜鸿来对付世家，先前漕粮一案线索断了，他想要借此追究不易，可如果姜鸿以谋逆入罪，那当年清剿戾太子一案的人谁也逃不掉。”
屋中众人脸色都是变了。
“不会吧，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是啊，当年的事早就时过境迁，戾太子都死了多久了，况且若非戾太子出事陛下怎能登基，他怎会任由容宴追究此事……”
说话那人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间突然有人敲响房门。
“父亲，是我。”
屋中瞬间安静下来，房门被推开后，陆崇远的长子陆肇步履匆忙地走了进来，脸色极为难看。
“父亲，方才宫中传出消息，铖王因仗势威逼地方官员，帮着姜家遮掩逆犯身份被陛下申饬。”
“陛下已经下旨令容宴严审姜家谋逆一案，查抄姜国公府，在案子审结之前，铖王不得踏出王府半步。”
陆崇远闻言脸色顿沉，其他几人也是都是纷纷色变。
皇室之中仗势欺压地方官员，让其大开方便之门谋取私利的事情从来不少，哪里就值得安帝单独下旨申饬禁足。
最重要的，铖王当年也曾参与戾太子一案。
陆肇有些着急：“父亲，那容宴擒了姜家的人也就罢了，如今连铖王也遭陛下训斥禁足，眼下外间都盛传铖王跟姜家勾结调换逆犯，欺君罔上，如若他们当真想要借着姜家的事来追究往事，那我们……”
“天还没塌，慌什么！”
陆崇远皱眉斥责了长子一句后，才沉声道：“三郎呢？”
“在府里。”
“让他来见我。”
虽然不知道父亲找自家嫡子做什么，却还是连忙答应下来，转身就匆忙出去让人去找陆执年。
这边陆崇远抬眼对着屋中脸色各异的几人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姜国公府只是个引子，容宴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姜家，你们与其想着怎么在姜家事上动手脚弹劾容宴将他驱逐出朝堂，不如想想该怎样才能让姜家的事牵连不上你们。”
“我知道你们近来有些人跟皇室里的人走的近，其中不乏有跟铖王私下往来的，眼下铖王已经被容宴盯上，你们最好回去将自己的尾巴清扫干净，要不然回头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保不住你们。”
在场有几人心里一跳，崔启正更是下意识道：“陆公这话说的，我们几家向来同气连枝，也一直以陆公为首，支持皇后娘娘跟四皇子，我们无端跟铖王往来做什么？”
陆崇远闻言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明明已经年迈，眼尾全是风霜褶皱，可那眼神却是锐利的仿若能将人一眼看透。
崔启正原本还强撑着与他对视，可片刻后脸上就有些绷不住。
陆崇远见状也没拆穿，只收回目光说道：“我只是提醒你们一句，几大世家之所以能绵延百年不曾衰退，就是因为同进退才能无人敢掠锋芒，你们想要谋求利益可以，可是若有人损了世家大局，就休怪我无情。”
“姜国公府和容宴那边我会想办法应对，你们自己扫干净自己的尾巴，若真被人抓住错处落得城王府下场，断尾求生的事情想必诸位也能体谅的，对吗？”
先前还七嘴八舌议论的几人瞬间安静下来，崔启正听着陆崇见的话后更是绷紧了下颚。
陆崇远是在警告他们，也同样是在威胁。
可他们都知道陆崇远这话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们危及世家利益时，陆崇远是真的能做得出来毫不犹豫就舍了他们，这也是几大世家间早就有的默契。
……
从陆家出来，其他几家的人就先行回府，崔启正则是却是在一安静之地与另外两家的人碰头。
京中世家与陆家能联手的共有七家，其中陆家为首，崔家次之，祁、罗、王、李、冯五家都在伯仲之间，李家和冯家比起其他三家又要稍次一些。
冯家如今当家的是刚掌家不久的冯秋荔，也是几家之中掌权年纪最轻的，他见到崔启正后就沉声问：“崔公，陆崇远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李家那人本就惴惴不安，听到冯秋荔提起“陆崇远”三字，脸上更是发白，连说话都有些发抖：
“是啊，陆崇远是不是都知道了？我们私下跟二皇子来往，还让铖王从中牵线，眼下铖王出事要是攀咬我们，到时候陆崇远若知我们暗中所为，怕绝不会饶了我们。”
陆崇远虽然年迈，可他有多心狠他们是清楚的。
漕粮出事他为保京中毫不犹豫就舍了江南上下数十人，一夜之间将其屠戮灭口，就连京里头官员也被舍了不少。
四皇子是陆家选定的储君，也是世家早有默契选定辅佐的人，他们如今却是转投了二皇子，要是被陆崇远知道，那后果……
崔启正虽比陆崇远年轻些，可今年也已五十好几，见着李家那人神情惶惶大有退缩之意，他皱眉说道：“饶不饶又能如何，事情都已经做了，哪还由得我们退缩？”
见他面色发白，崔启正绷紧了下颚。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可是就算陆崇远当真发现了什么又能如何？”
“他陆家是厉害，可我们三家也不是吃素的，陆崇远如果真敢因为这个就与我们发难，那我们也大可直接跟他翻脸，他不敢拼着折损陆家跟我们殊死相斗，白白便宜了旁人的。”
见那人依旧迟疑着不吭声，崔启正眸色泛着冷：“这种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你如果真的怕了，那就走吧。”
“我其实无所谓辅佐于谁，崔家虽不如陆家，可无论是谁上位想要自保都不是难事，陆家也未必敢动我们，可是你们李家……”他顿了顿，“世家之间同样弱肉强食，别忘了贺家当年是怎么没的。”
那李家家主闻言顿时变了脸色。
贺家原本也是世家之一，当年在京中朝堂的地位比陆家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就是如此鼎盛之家，只因为与其他几家利益相悖，且掌权之人太过心慈手软将百姓利益居于世家之上，就被其他几家联手“驱逐”。
当时贺家被查明与戾太子谋逆有关，满门被灭，子孙尽亡，外间尽道贺家家主一步踏错毁了百年家族繁盛，可惟有他们心中清楚，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勾结戾太子。
那不过是因为阻碍了陆家利益，被人陷害。
弱肉强食从来都不只是在外间，世家之中同样也有。
冯秋荔见李家家主脸都白了，连忙在旁说道：“崔公说笑了，我们既然选择跟随崔公，那就绝不会反悔。”
他扭头看向身旁李家那人，
“李世叔，陆家从来都未曾想过提携任何人，他们吞食了贺家之后才有今日，咱们几家的利益也在不断被陆家压榨侵蚀。”
“如崔公和其他几家也就算了，可你们李家跟我们冯家本就已经势微，族中一日不如一日，如果不想办法让自己向前，恐怕早晚会被挤出世家之列，甚至成了陆家和其他几家的养料。”
冯秋荔年轻的脸上满是野心和毫不犹疑：“陆崇远从不是良善，四皇子也未必会护着世家，与其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自己，只要我们三家联手，他也不敢轻易动我们。”
第75章铖王妃有孕
见李家那人依旧犹豫，冯秋荔声音冷沉了些：“李世叔难不成还对陆家抱有幻想？”
“先不提陆崇远方才既然已经开口，恐怕对我们的事情已有察觉，就算我们此时回头他也未必能放过我们，更何况想成大事，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风险，而且李世叔难道就真的甘心吗？”
他定定看着身前的李家家主：“同是世家之人，李家曾经也是大族，凭什么我们只能辅佐陆家血脉上位，凭什么只能仰仗陆家鼻息而活，陆崇远口口声声说我们几家同气连枝，可陆家当真做到了吗？”
“我们几家无论做什么，都是陆崇远为主，有什么好处也都是陆家先占大头，留下些蝇头小利才归属于我们，陆崇远身居中书令位，陆家已经凌驾于我们之上，可他依旧还不满足，一旦等到四皇子登基之后，这京中哪还有我们几家立足之地？”
冯秋荔言语之间满是蛊惑，不断动摇着李家家主的心。
“皇权跟世家从来都不能共存，就像是安帝登基之前曾借世家之力，登基之后坐稳皇位就立刻翻脸，宁肯提携一个阉人也想要铲除世家收拢皇权，那四皇子将来也不会例外。”
“陆家有血脉亲缘庇护，自然不怕，可是我们呢？”
“所谓的同气连枝不过只是陆家想要拉拢我们辅佐四皇子的说词，可一旦等四皇子登基，他嫌弃世家碍眼之时，李世叔觉得陆家是会为着我们几家跟新帝翻脸，还是为着讨好新帝独揽大权，直接帮着新帝铲除了我们？”
冯秋荔每一句话都如同轰雷炸响在李家家主耳边，将他震得脸色愈白，原本生了动摇的心瞬间就拉了回来。
他不愿将李家置于那般境地，可是……“铖王那边……”
“铖王不敢牵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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