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仙子大吼：「知玉，去杀了这个混账东西！！！」
她叫的，正是师父的名字。
师父抽出了剑，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调转方向，刺向了红罗仙子！
红罗仙子目眦欲裂，怒吼：「你竟敢背叛我！！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忘了自己身上的禁心咒吗？」
14
师父平静道：「若一开始就非本心而是胁迫，何来背叛？」
上界修士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即便只是备受压制的一缕分神，在自己的独门法宝加持下，竟然可以和两个大乘修士打个平手。
双方缠斗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众人逃窜。
在这般破釜沉舟的攻击下，红罗仙子暴怒发狂，节节败退，最终残神到底是支撑不住，化作一股青烟破碎消散，再无痕迹。
之前躲起来保命的人，都渐渐回来了。
他们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不能言语。
率直可爱的白露姑娘，体内竟一直有上界的老妖怪。
这个变故让众人恍惚无比，难以接受。
长歌看看昏迷不醒的白露，又看看我，喃喃着：「这是怎么回事…刚刚师妹她……」
霍恒累得够呛，喘息冷笑：「蠢货。什么师妹，不过是个老妖怪！她利用这个叫白露的下作女人争风吃醋，用幻术迷你们的心智，就是想借你们的手逼死你的师妹，独占你们师父罢了。」
一个心术不正的恶毒女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暗中鼎力助她，让她得偿所愿，所向披靡。
长歌终于想通了过去全部的事情，双眼渐渐蓄满了泪花。
他冲到我跟前，悔恨断肠，一声声喊着师妹，嚎啕大哭。
「我怎么就信了呢！师妹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啊！」
我没有余力去安慰他，因为我发现，师父的身体正在起着可怕的变化。
他一头青丝逐渐变得雪白，似乎是耗尽了修为与心血，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而是缓缓坐在了地上。
我想起红罗仙子临走前说的禁心咒，挣扎着朝他伸出手。
长歌明白了我的意思，哭着抱起我，把我交给了师父。
师父抱住我，我躺在他怀中。
他握住我的手，眼神留恋。
「对不起，我以为至少可以撑几年。」他轻声道。
我听不懂他的话。
但我模糊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流动了。
像被风吹走的轻沙，一旦开始，便再也挽留不住。
长歌哭着道：「霍宗主，快来救救我师妹的心魔！！师父，你伤得不轻，快先去休息吧！恶人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事的！」
他很害怕，既是在安慰其他人，也是在安慰自己。
师父没有回答长歌。他勉强抱我起身，回了寝宫。
「睡吧，我陪着你。」他把我安置在床榻上，侧躺下来，轻轻拥住我。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我知道他才恶战完，肯定很累。
「好」。
这是我第一次睡在师父的寝宫。
曾经引起我注意的熏香，越发浓烈了。
香气的源头正是这房间内的铜制香炉，源源不绝，逸散四处。
只因师父握着我的手，心魔的苦痛减轻了许多，我渐渐安稳地睡着了。
醒来后，我睁开眼便看到了师父。
他似乎看了我很久，目光温存而眷念。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轻轻问。
师父轻抚着我的头发，和我说起了他回避的那些往事。
15
原来，当年红罗仙子喜怒无常，自恋暴虐，几个徒弟总是提心吊胆，不敢忤逆。
不知怎的红罗仙子看上了师父，非要他做她的道侣。
师父不肯，她就下了禁心咒，并在外宣扬二人倾心相爱，鹣鲽情深。
那咒十分可怕，一旦忤逆对方意思，便受万箭穿心之苦，神魂重创。
白露的那些伎俩师父早已存疑，可藏在白露身上的红罗仙子却利用咒和法宝，克制了师父的行动。
这也是师父不能明面上帮我太过的原因，那样只会激怒红罗，伤及无辜。
「我和她没有结为道侣，那一夜在众人面前表态不过是为了稳住她，并未发生什么。」
「还有一层原因，很快你就会知道，之所以让你难过委屈，只是想留住你。」
我听不懂，可还是点点头，轻轻握住师父的手。
云期被放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拎着白露的衣领把她扔在了我的面前。
白露尖叫挣扎，满面不可置信：「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咦，你这个贱人为什么会在师父房里？给我滚下来，我才是宗主夫……」
话音未落，她就被云期一剑刺穿，血喷涌如注！
白露杀猪般的惨叫声突破云霄，不等她嚎完，云期又是一剑下去！
修士是很难被刀剑杀死的，但是会痛。云期是在为我出气。
我麻木地看着她，心中没有什么波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了红罗分神气场的缘故，此刻的白露祛了魅，不过就是一个丑陋又可笑的卑劣角色。
她矫揉造作，虚伪浮夸，原本明朗的脸因为满面鼻涕眼泪，看着就像是一个粗俗丑恶的骄纵孩子。
长歌走进来了。
白露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带着浑身血污爬到他的脚边，抱住他的腿。
「救救我！云期师兄他疯了，疯了……」
不料，长歌直接捏碎了她抱着他腿的手臂。
白露这次没有嚎了，她直接昏死了过去。断掉的臂面流出大量的鲜血，渐渐流淌沾染了整个房间。
「不过是断一只手，她死不了。」长歌一脸阴郁：「晚点带她去炼狱，要让她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之前她害师妹的，我要她百倍偿还！」
云期道：「这个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她。今天是中秋，我们师徒四人好久没有一起赏月喝酒了，师姐你看？」
我心里一动，答应了。
团圆，是我曾经的渴望。
云期安排了酒水月饼，还有我最爱的桂花糕。
因为体力不支，师父抱着我，每样让我象征性尝了一点。
就在这时，一个外门弟子御剑落下，慌慌张张地前来禀告。
「报告宗主，刚刚我在万毒渊那边发现了一具，一具尸体！！」
说到这话的时候，他惊恐地看着我，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师父没有说话。
长歌十分不爽他在这个时候煞风景：「那里尸体成千上万，有什么好特意说的？别来碍事！」
外门弟子面色惨白：「那尸体是，是…花辰前辈的！！」
世界骤然安静了。
长歌和云起的目光，都凝在了我的身上。
我茫然地看着这个外门弟子，试图判断他是不是疯了。
我不是在这里吗，那里怎么会有我的尸体？
外门弟子哭着道：「起初我也不肯相信，但是那边的一个天镜妖记录下了一切，是白露杀了她后再把她给推下去的，花辰前辈当场就死了。可几天后，另外一个花辰前辈凭空出现在了树下，然后回了终雪峰……」
树下……
啊，我想起来了。
我全部想起来了。
16
我与师父的恋情，宗门大部分人没有发觉。
除了云期，还有一个人看破，那便是白露。
她看向我的眼神越发冰冷，满是恨意。我隐约感觉到她恋慕师父，却不敢触及这个话题，只能一再忍让。
那天，白露告诉我，师父命我们二人去万毒渊附近采灵药。
那时候的我一直烦恼和白露的关系，见她主动邀请，自然是一口答应。
可万万没想到，白露忽然一掌劈死了我，并踢进了万毒渊。
准确来说，动手的是红罗仙子，真正的白露没有这个本事。
再睁眼，的确是树下。当时觉得有点奇怪，可没深想。
现在看来，众人以为我是命大捡回一条命，其实并不是。
我已经死了。
出现在树下的那个，躺在师父怀里的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在长歌云期惊惧恐慌的眼神中，师父抱着我站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了，你们多珍重」
「师父？！」
身子一轻，眼前一恍惚，再次清晰之时，又是终雪峰之巅。
月色皎洁，花雨纷纷，美得不甚真实。
「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恍惚问。
师父道：「不是‘知道’，是我唤回了你。」
我愣住了。
「你我有同心结，你出事那一刻我便有所感应，只是无力回天。」
「倘若我早些发现白露被红罗附身，就不会害了你。」
「你去了，我无心苟活，便用了禁物返尘香。」
「然后，你就真的回到了我身边。」
「为了多看你一眼，我只能一直任由你伤心委屈。对不起。」
返尘香，逆天而行的禁物。
使用此香的条件极为苛刻，需用点香者的修为和寿元献祭，即便是大乘期的强者，也不过数年便耗尽命火，与香同散。
除此之外，还需亡者的怨气执念。倘若心中圆满无憾，也留不住，只会飘摇而逝。
修仙者不入轮回，若陨落，三千世界再无痕迹。
这也是师父会用返尘香的缘故，除此法不得相见。
被香召回来的，是死人。
因为已经死去，所以离不了燃香的范围，也无法继续修炼，更不会被凰火剑所伤。
得知原委，我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的谜团，也终于全部解开。
泪水滑落，他拭去我颊上泪，却越拭越多。
我尽力笑：「师父，若有来生……」
「来生我们长相守。」他道。
其实两人都知道，没有来生。
师父因为和红罗的恶战，伤了修为灵根，寿元无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