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头顶的灯灭了,黑暗如同巨兽,将影子吞噬。
我站在黑暗中,语气危险:「我认为,顾凭也吃了丹药。」
世上哪那么多巧合?
我得想办法把他的底细摸透。
10
一周后。
某个月黑风高夜,我、小桃和程子林,结伴出现在酒店隔壁写字楼的天台上。
小桃举着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我托上架空的横梁,小声嘱咐:
「娘娘,您答应看一眼就回来!可千万不要跳进去啊!」
从这里一路走过去,能刚好到达顾凭居住的套房阳台。
阳台上有个露天温泉,据说每到周五收工,顾凭都会来此地小憩。
想确定顾凭的身份很简单,他大腿有个不起眼的疤,是我当年意外打翻热茶,浇在他身上留下的。
肉体凡胎一世一换,总不能连疤都一样吧?
只要看一眼,就能确定顾凭的身份。
夜里风大,我在横梁上匍匐前进。
小桃的叮嘱声已经隐没在风里,听不见了。
好在两栋楼之间离得不远,拨开墙头的半人高的杂草,我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
温泉正中,顾凭昂首倚住堆砌的暖石,闭目养神。
他碎发湿漉漉的,贴在一起,光影勾勒出俊美的面部轮廓,完美无瑕。
这一刻,他如同不苟言笑的神祇,清澈干净,不容亵渎。
如今他正对着我,正是鉴别真假的好时机。
可惜温泉池上热气四散,雾蒙蒙一片,遮挡视线。
我咬着牙,悄不做声地爬到顾凭的正上方,侧头静等下方一团雾气飘走。
突然,腿上传来振动,高亢的女声在黑夜中无畏地念道:「来电 900-8820-88……」
顾凭豁然睁眼,视线分毫不差地锁定横梁上的我,与我来了个对视。
我咕咚一声,慌乱地掏出手机,按下挂断键。
不知怎么搞的,手机里的女人开始外放:
「您好女士,需要办理贷款购房业务吗?我们这里提供……」
扑通。
手机掉进温泉里,捡起一团水花,四周终于静下来。
顾凭淡淡扫我一眼,「想继续看?」
此刻,我突然反应过来,水面及腰,再往下,就不是我能光明正大看的内容了。
我匆忙捂住眼,「本宫……额……我我散心呢……告辞……」
说完,我以倒退的方式笨拙地往回爬。
顾凭趁我忙碌,随手抓起旁边的浴袍,慢条斯理地披在身上,「乖乖下来,不然我就报警。」
小桃说过,我身份特殊,不能跟警察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如今被他抓住把柄,不好硬来的。
我顺着一旁的木梯落地,规规矩矩站在顾凭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顾凭低头,不紧不慢地系好腰带,问:「想干什么?」
面对顾凭的兴师问罪,我急中生智,「对剧本。」
「哦,对剧本。」顾凭唇角微微掀起,眼底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戏弄,「贵妃,你的剧本呢?」
我指指脑子,「都在这儿呢。」
幸好剧本背得熟。
顾凭拉开玻璃门,走进室内,「跟上。」
套房宽敞明亮,连床都比我的大一倍。
顾凭坐在沙发上,碎发在滴水,有些水珠顺着脖颈滚进绵软的浴袍中。
他随意用毛巾擦着,手腕红豆串儿在向我招手。
跟小桃的一样,没错,就是他!
「知道明天是哪一场吗?」顾凭随手捡起写满笔记的本子,扔在我眼前。
千篇一律的简体字,一大半都不认识。
我郑重其事地说:「圆房。」
「你确定?」
我点头,「确定。」
管他明天什么戏,反正只要让我看清他有没有疤痕,目的就达到了。
顾凭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但极具压迫感,仿佛我再敢胡诌一句,他就掐死我。
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是我做人的准则。
壮起的胆子像泄气的气球,扑哧缩得没了踪影。
我打起退堂鼓,「你要是累,我……我就回去了。」
顾凭嗯了声,「别走正门。」
「为什么?」
他的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我不想闹绯闻。」
行吧,那我从房梁爬回去。
他能开恩放我一马,我已经很感激了。
可当我回到墙边的时候,发现梯子不翼而飞。
这里就我和顾凭俩人,不是闹鬼就是人为!
我大惊失措逃回房间,「顾凭!有贼!」
顾凭把玩着手中的红豆串儿,似笑非笑地惋惜道:
「哦,真是太不巧了,除了一个采花贼,还有盗贼。」
我反应半天,意识到他在嘲笑我,脸一拉,不高兴了。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留我在这儿凌迟干什么?
顾凭擦干头发,拍拍沙发,「过来,别倔了,给你讲戏。」
我狐疑地盯着他,顾凭神情从容,不像捉弄人,于是慢吞吞挪到他的身边。
「从吻戏开始。」顾凭漆黑的瞳仁儿隔着剧本从上方看过来,「你先来。」
「为什么?」
「贵妃侍寝,难道要朕主动?」
「可……可我是女子!」我不自觉红了耳根,「就不能改成你色欲熏心,把持不住,强……强了……」
「好。」顾凭扔下剧本,猛得扣住我的腰,拉进。
「!」
我大睁双目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麻痒瞬间传遍全身,逐渐软了腰,眸中映出莹润的水意。
「你……你……」我紧张得声线发虚。
顾凭慢慢摩挲着我的后背,炙热的温度意思不落传递过来,「还要朕如何?都听你的。」
他的浴袍已经被我绞成了疙瘩,我混沌的神志仍然保留最后的清明,那就是看顾凭腿上有没有疤。
于是我眼一闭,心一横,「脱……脱了……」
顾凭捏住我的后颈,毫不留情地一带,噙住唇瓣慢吞吞地撕磨。
「朕的贵妃,竟然喜欢这种调调。」
「不……不……不……」我咕咚咽下即将跳出的心脏,结巴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
顾凭眼尾一挑,眼神像带了钩子,「不喜欢?」
对着这张脸,我再次沦陷了。
计划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揽住顾凭的脖子,这里摸摸,那里摸摸,像在摸一个新得的宝贝,红着脸,心生欢喜。
他们就是同一个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顾凭离我很近,视线在我的脸上细细描摹,哑着嗓子:「这是干什么呢?」
我指尖点上顾凭的唇瓣,耳郭滚烫,羞耻感烟消云散,「我想跟你……圆房……」
顾凭眼底最后一丝戏谑湮灭,暗沉乌云卷土而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扯着自己的衣裳,生怕他误会我心意不诚。
顾凭按住我的手,深吸一口气。
就在我以为顾凭要把我撵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抱住我,站起来。
我突然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圆房。」顾凭捏住我的后颈,伏在我耳侧轻轻呵气,「采花贼,你被捉了。」
灯早就灭了,暗夜裹挟了夏的闷热,在雾气之上浮动游移。
晚风轻浮,吹散雾霭,莹润的暖石终于暴露在皎洁月色下,接受泉水一次又一次的拍打和冲刷。
泉水溅入根泥,夜昙悄然绽放于无人幽夜,挺括摇摆,经久不息。
11
「睡了?」小桃盯着我。
「嗯……睡了。」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忐忑不安,「对不起。」
今早起床,顾凭早就不在了。
我捂着酸痛的腰,顺着重新出现的梯子,哆哆嗦嗦爬回天台。
回到家,小桃皱成苦瓜脸,托腮哀叹,
「娘娘做什么都是对的,可万一顾老师不认账怎么办?虽说 21 世纪开放,但像您这样傻乎乎,一上来直接被吃干抹净的,实属罕见。」
我盯着手腕上出现的红豆手串儿陷入沉思,这是他昨晚给我戴上的,什么意思啊?
「娘娘,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
我好像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昨晚思绪混乱,一根筋而觉得他就是。
如今回忆细节,大腿摸起来好像……没有疤?
我睡错人了!
小桃读懂了我的表情,殷切地为我揉着腰,
「娘娘,睡了就睡了,反正您快活了,管他是谁呢。皇上都死了几千年了,没有替他守寡的道理。」
一番说辞彻彻底底让我心动了。
我喜欢现在的顾凭,不犯法吧?
门铃响了,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小桃跑去开门,我闭着眼,毫无头绪。
没多久,她去而复返,重新按上我的腰,力道重了许多。
「嘶……」我闭着眼哼哼几声,埋怨起来,「顾凭可真不知羞,怎么能我脑子一热,他就答应了呢!搞得现在像我占了多大便宜一样!最后他倒是上瘾了,苦了我。」
「哦……我不知羞。」顾凭的声音突兀地从后背传来,语调平静。
我陡地僵住身子,汗如雨下。
这厮什么时候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