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拒人千里,心如死灰的模样。
可如今他牵我的手,总是会有触电般的动容。
他总是感觉到了什么,可当看清眼前的人是顾淼时,又迫使自己清醒。
而我呢,总是不受控制地看他。
我……太久没有看到他了。
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他的温度。
每当夜晚的时候,我都会偷偷苏醒,躺在病床上。
侧头看在另一张床上的他的睡容。
还和以前一样,像个小孩子。
和他相处得越久,越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个小男孩呀。
我没忍住,偷偷下床,轻轻抚摸他的面容。
阴阳两隔这么久,再次这样近距离的触碰,感受到他的呼吸,他消瘦的轮廓。
我不禁泪湿了眼眶。
泪水滚落,不慎滴落在他的下巴上。
他被烫醒。
看到近在咫尺的我,他惊得微微瞪大眼睛。
却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像被什么东西勾住。
他深深地看着,看着,直至灵魂深处,变得恍惚。
「……泠秋?」
他刚刚苏醒,人亦朦胧。
他不确信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
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他惊喜万分地捧住我的面容,盯着我的眼睛。
「泠秋?泠秋是你吗?!泠秋!」
「你终于……你终于来我梦中了。」
他激动地不断在我脸上揉搓,大口喘息着,狂乱地吻我。
却又在吻到一半的时候,委屈地痛哭。
抱住我,不住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次都不来看我?」
我不知怎么回答,垂下了眸。
他却在我的静默中,逐渐清醒。
他看清了穿在我身上的病服,猛地像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一把将我推走。
他的力气太大,我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上,没痊愈的伤痛得我头皮发麻。
陈延想到刚刚的亲吻,洁癖般的擦着自己的嘴巴。
懊恼地抓自己头发,冲着我怒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骗我?」
「我说了,你不要再装作是沈泠秋,你永远不可能是她!」
我攥紧拳头,忍着痛。
「别说这种话了,陈延。」
「顾淼……她是无辜的。」
「她爱你不是错。」
陈延忽然冷静。
自嘲地冷笑。
点点头:「是啊,错的是我。」
13
「什么,退婚?那不行!」
顾淼的父母一听陈延要退婚,说什么都不答应。
「那房子车子都买了,房子都装修好了,你现在说退婚!」
陈延很冷静:「房子车子我都不要,送给你们。」
顾淼父母相视一眼,然后看向我。
「那我们淼淼这些年的青春呢!她还为了你差点死掉,她的感情她的感受难道就一点不重要?!」
「很重要。」陈延回答:「正因为重要,所以我不能再错了。」
「我不应该让一个无辜的人,来承担我的那份罪责。」
说完,他起身向顾淼父母鞠了一躬,转身便走。
刚出病房,便遇到我。
他顿足,眼中没有了昨日的怒火,而是歉疚。
他心平气和,找了一架轮椅,推着我去了顶楼。
在露台咖啡厅闲坐,给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瞧,他知道顾淼喜欢什么。
他不是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隐隐地吃醋,突然发现,在爱他这件事上。
我比顾淼小气得多。
「我们分手吧,我是认真的,顾淼,我不想再继续错。」
「我不爱你,没有爱过。」
我抿着那杯咖啡,望着远处。
「你是不爱我,还是因为心里担着对沈泠秋的愧责而不肯爱我?」
他被问住,久久没能回应。
我轻笑,看向他。
「你不爱我,那天,为什么会带我去沈泠秋的坟前,告诉她我们要结婚了?」
「你为什么要让她认识我?」
陈延垂眸,手指轻轻敲打着咖啡桌,继而摩挲着杯子。
「我承认,我曾很多次都企图重新开始过,只可惜,我做不到。」
「我忘不掉沈泠秋,我也不可能对不起她。」
我垂头。
「如果,她为你感到高兴呢?」
「她或许希望你过得好。」
陈延忽然笑了。
「不可能。」
我疑惑。
他笑着,眼神里竟流露出几分宠溺味道。
「她啊,可小气了,就算我跟女同事说话太温柔,她都会吃醋。」
「她怎么可能放过我?」
……
说着,他的眼神再度黯淡。
「……我也不想要她放过我。」
言罢,他再度抬头,露出久违的笑容。
「所以啊,顾淼,你和她真的很不同。」
「你比她大度,你比她开朗,你比她给我的爱要多多,可是怎么办呢,我的心已经死了,我这辈子,只属于沈泠秋,再容纳不下其他人了。」?ľ
「对不起,把你当成沈泠秋,当成救命稻草,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
可是你知道吗陈延。
这五年每一个凄凉思念你的晚上。
我都希望,你能忘了我。
没等陈延继续往下说,我便假装体力不支地晕倒,趴在了桌上。
「顾淼!」
他惊呼一声,上来扶我。
我趁势依入他的怀中。
靠着他的胸口。
像当年,第一次被他拥抱那样。
说了一声:「不要推开我。」
14
我听到了陈延的心跳。
很快。
他抱着我,跑到病房,找来医生给我检查。
医生也没查出什么,只说要我好好休息,别乱跑,别烦恼。
顾淼的父母便抱怨陈延这个时候给我提分手太残忍了。
陈延点头:「是我不好,我听你们的,等淼淼痊愈再说。」
傍晚时分,所有人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陈延和我。
我假装做噩梦苏醒,陈延忙上前,问我:「淼淼,喝水吗?」
我点点头。
他便取来水喂我喝。
我望着他,问:「陈延,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像惦念沈泠秋那样惦念我?」
陈延皱了皱眉头。
「别那么说。」
「你会没事的。」
我抿着水,神色落寞。
「你希望我没事吗?」
陈延回应:「当然。」
我轻笑,抬眸:「那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在乎我?」
他看着我的笑,有一瞬的出神与恍惚。
然后迅速别开了头。
我趁机捧住他的面孔,转向我。
「别想沈泠秋,就现在,告诉我。」
「你是不是,也为我心动?」
他忽然很烦躁。
不敢面对我,拉开我的手,转身出了病房。
那天,他在阳台的冷风里,站了一个晚上。
15
后来,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来照顾我。
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好像只要我痊愈,他就会走。
但我知道,他也知道。
我们之间已经有些微妙的不同。
他不敢再看我,不敢靠近我。
他会因为我的笑而动容,因为我的触碰而脸红。
一切都像我们初次相遇时的那样。
他爱我,一直爱着我。
他又一次地为我心动着,为我苦恼。
我故意说着与以前相同的话。
制造以前相同的场景。
每当这时候,他都努力辨认着,想从我眼中看出什么。
可他什么都看不出。
只是在一次又一次似曾相识的场景与温柔中,彻底沦陷了。
就像做一场美梦,这场梦带着他,回到了那可望不可及的过往。
让他的生活,不再那么痛,不再只有痛。
他的脸上终于开始多了笑容,多了轻松。
不再酗酒,也不再睡眠不好。
又很认真地为我做一日三餐,很认真地带着我晒太阳。
也不再提那个让他心痛的沈泠秋。
不会说,顾淼你别学她。
不会说,顾淼,你很像她。
「别玩了,一会儿被蜂蜇了。」
他站在长椅后,揪了揪我的衣袖。
我不听话,站在花丛旁,逗弄花朵上的蜜蜂。
这事发生过。
在我们大学的时候。
那一天,我们都被蜂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