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律站稳,把人一把推进自己的包间,捉住她的脸:“我该问,你是在做什么?”他上上下下看了看她这身衣服,眼底满是鄙夷,“为了这么点儿施舍的钱,就自甘下贱?”
脸被捏得生疼,心底却越发心酸,这就是自甘下贱了?那她在监狱里过的日子算是什么?
“是,因为我缺钱,不然商总发发好心,施舍我一点。”
女人低眉顺眼地垂下眼睫,以前那个张扬明媚的人,现在处处向人低头,他的心底明明该觉得痛快,但现在,满满都是烦躁。
“好!”商律甩开她的脸,直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四周的人已然噤声,催眠的香料,烟雾袅袅升起,却平息不了他的盛怒,他随意拿着平板点着。
单凝看着桌面上逐渐摆满的酒,脸色发白。
商律翘着腿,面上冰寒:“喝完这些酒,我给你一百万。”
他点的这些酒水,根本不看价格,只看度数,就算是好几个能喝酒的壮汉,都得交代在这里……就算她能喝,她肚子里还有孩子。
“商先生,我不喝酒,看来我拿不到你的钱了。”她转身要走。
“当——”一个酒瓶砸在她的腿边,玻璃渣子划过腿侧,皮肤缓缓渗出细长的血丝。
单凝生生打了个寒战。
“让你走了吗?”商律残忍地勾了勾嘴角:“不是缺钱吗?你不是为了钱都可以去骗人吗?现在一百万,可以给你妈治病。”
妈妈……她用妈妈威胁她!单凝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已经看不透他了。
旁边的人拿起一瓶开了的酒走来,一只手摁在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把瓶口倒转,酒水倒在单凝脸上,“错过这次,可就没机会了……”
酒水顺着头顶倒下,眼前看不清,浓烈的酒气冲鼻,胃里一阵阵泛起酸气,单凝五指攥拳,高跟鞋踩在那人的皮鞋上。
猛地将人推开,背倚靠在墙壁上。
单凝低头抹掉脸上的酒水,脸色也惨白得可怕,摇摇晃晃地有些站不稳,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抱歉,我让您失望了,这酒我不会喝……”
母亲那边她可以求,但,她要尽可能抱住自己的孩子。
那几个人还要来灌酒,商律终究是不耐烦了,抬腿踢在矮几上,几个酒瓶都跟着晃了晃:“不喝就滚!”
他皱了眉头,单凝在以前分明也是很能喝的,他也知道她现在缺钱,但她竟然一口都不喝,甚至,她真不怕他对她母亲下手。
“好……”
单凝垂下头,就像从没看见过背后那道狠戾的视线,一个人,一瘸一拐地推走之前的推车回到后台。
才敢握住已经冷得僵硬的手指,捂着脸深吸了好几口气,酒精不知道对胎儿会有多大影响,他已经跟她在监狱里受了不少罪了……
工作了半个月,单凝提前预支了工资到罗城第一医院。
医院里面不缺她这种愁眉苦脸的人,只是,她一个人坐在妇产科的座椅上,周围的女子身边都带着男伴,满脸喜意,撒娇着想吃东西……随着人逐渐变少。
“314号,单凝。”单凝猛地回神,才颤颤巍巍地走进诊室。
“我看过你的片子,胎儿已经28周了,但是……”男人抬起头看见她的模样,声音一顿,露出个和善笑容,“单凝,许久不见……”
单凝抬起头,看清对方,猛地站起来,但腿肚撞开了椅子,发出剧烈的声响。
“小心!”言旭赶紧冲过来扶住她的手腕。
注意到两个人过近的距离,单凝垂了垂眸,深吸了口气,言旭……是以前他们那个圈子里的,言家那个小少爷。
“言,言医生,能不能帮我保密……”她紧紧攥着病历,骨节泛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该跑,还是先否认,言旭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如果告诉商律他们,她怀了孕……
“好。”
单凝诧异地抬起头,似乎是没想到对方就这样答应了。
言旭听说过她的近况,对上那道目光,心底不由得软了几分,他重新拿起了B超结果,面上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关于你的胎儿,我要提醒你的是,因为母体营养不够,可能出现胎膜早破,早产……”
早产两个字,像是刀刃一样穿透她的心。
单凝脸色一霎时变得雪白,她地抓住言旭的衣袖,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求你,一定要保住他!”这个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言旭从没见过她这般失态,垂眸看向那只瘦干的手,才缓缓点了点头。
“放心,我会尽力。”言旭转头开药,把单子递给她。
他的笑容温柔至极,在满是裂痕的心脏上,斜斜落下一片暖阳。
即便少赚,也不可能少这么多,丝丝的善意,让她不由得勾起嘴角。
突然间,冰凉的手指掐住她的后脖颈。
“单凝,你现在又来勾引别人了?”男人的声音不见喜怒,却如同梦魇一般炸响在耳畔,“我不是说了,以后都听我的话吗?”
商律没想到,他不过是来找言旭有事,就看见这女人一直对着言旭笑,除了勾引人,还真的是没别的本事了。
“商律,我没有。”单凝仰着头,手指一下松开,单子就掉在了地上,没人去捡。
她的眼泪挤在眼眶,声音却软绵无力得很,经历了监狱这一遭,她最知道如何示弱保全自己。
“商哥……”言旭叫了一声。
“嗯?”商律扫过言旭。
言旭想要解释,却看见单凝不断给他使眼色,他顿时明白了她在怕什么,是啊,依照商律现在的怒火,如果得知单凝有了孩子,一命偿一命的事情他未必做不出来。
他吐出一口气,“毕竟是故人。”
“是呀,故人,一个害了我奶奶的故人。”还在挤眉弄眼,商律只觉得一阵烦躁,拽住单凝的头发将她硬生生拉走,看着她眼睛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咬着牙,“真是一点儿都不会赎罪呢!”
单凝被丢进商家老宅,刚刚那番拉扯,疼得头皮发麻,之前几次商律没有过多的为难,让她大意了。
当初能将她送入监狱,让监狱的人好好“关照”她的人,怎么可能有丝毫怜悯,好在,她把单子留在了医院。
她环顾四周,只在大门正对的地方,立着一个灵位,黑白的照片上,商奶奶笑意温柔,她也曾靠在她的膝头,仰着头,炫耀着自己又跟谁打架打赢了,商奶奶也是这样看着她……
老头乐融资失败,本是骗局,她家破人亡,而作为最大投资的商奶奶,所有资金烟消云散,也气得她一命呜呼。
眼泪顺着眼眶滚落下来,她跪坐在牌位前呜咽出声:“商奶奶……”
“这时候知道哭了?”商律一只手攥住单凝的衣领,分明还圆润了几分的人,却没重多少,跟竹竿一般好拿捏。
猛地将她的脑袋摁下去。
“咚。”额头重重地砸在地上,眼前仿佛只记得刚刚商律眼底遍布的血丝。
大脑不受控制地晕沉下去,听见他临走前说了:“反正是贱骨头,也饿不死……”
她跪在地上,生生饿了一天一夜……
他视她为仆,把她到处使唤,无论她做得怎样,都经不起他一次次找茬,保姆也作威作福让她重复工作,毕竟,在他眼中,她做多少,都是在赎罪。
在她把地面拖了第三遍之后。
保姆突然抱了一个盒子过来,满脸倨傲地丢在地上,谁都知道这位单小姐可是惹了先生不快,谁都不会给她好脸色。
“先生说,让你收拾干净些,十点之前去锦园。”
盒子盖子被摔开,天蓝色的礼服看上去美轮美奂,单凝低下身捻起地上的裙纱,忽然抬起头对保姆笑了笑,“瞧,你把这珍珠摔碎了,你赔得起吗?”
细碎的光影从单凝跟前一闪。
“什么?”保姆脸色微变,恨不得把刚才的自己打死,干嘛拿这礼服羞辱人,转念一想,“分明是你弄坏的……”
瘦弱的手忽然揪住她的领结,女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在轻笑:“什么?我没听清。”
保姆浑身一颤,她以前只当她是个软弱的得罪了先生的女人,但现在她身上,压抑又恐怖的气息弥漫而来。
她脸色一下子变白,两腿打颤,“你……我……”她快要哭出来了,“珍珠我赔不起……”
“可是,礼服上没有珍珠呀,你在说什么呢?”
蓝色的礼服抖开,盈盈的水钻铺了大片,从来没有珍珠,单凝笑着松开手,拍了拍保姆的脸,才拿着衣服去房间换了。
保姆才反应过来,她是被骗了,心底的后怕散去,知道是之前的事,得罪了单凝,原来她从来都不是善茬……
单凝报复了那个没事找事的保姆,心情稍微好点儿,还有司机开车送她到锦园,毕竟是商家以前开宴会的地方,作为单家唯一的大小姐,津云唯一的继承人,她曾来过几次。
巨大的露天场地,高高堆叠的酒杯,上流人士互相举杯邀约,一切尽显奢靡。
调过音的话筒忽然微震,她站在锦园门口,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开口:“即日起,商氏全面收购津云。”
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