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室一片死寂！
一瞬间，鹿盏柠觉得心脏好像被揉碎了，尖锐的刺痛穿透四肢百骸。
解释的话字字艰涩：“不是我。泄露设计稿需要网络，院里没网，我从早上到现在没有踏出过研究院一步。”
一旁，明琦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段设计师，你不满我做总设计师可以直说，没有必要糟践大家的心血，自毁前程。”
这话直接将罪名钉死在鹿盏柠身上。
“我说了，我没做。”
可无论是研发组，还是鹿盏柠带的设计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似是都默认了明琦说的话。
鹿盏柠指尖嵌入掌心，看向程慕森的双眸：“我们认识十九年，你也不信我？”
程慕森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做了决定：“从现在开始，你停职。”
他甚至都没有调查，直接了当定了鹿盏柠的罪！
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很久之前，程慕森曾说：“让每个航天员平安回家是我的梦，你能陪我逐梦吗？”
因着这句话，鹿盏柠文科转理科，原本打算报考的专业也变成了工科设计。
没想到梦的开始和结束，都由程慕森一个人决定。
这时，调查组从门口鱼贯而入：“谁是鹿盏柠？请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鹿盏柠没有丝毫反抗，在众目睽睽之下淡然应声：“我是，走吧。”
看着他被调查组带走的背影，程慕森眼里闪过抹复杂。
明琦轻声提醒：“寒舟。”
程慕森敛下情绪，丢下句：“开会。”率先朝着会议室走去。
这场会开的气氛极度压抑，制定出新的“天舟”计划已经是三小时后。
程慕森疲惫的回到办公室，进门才发现傅爷爷坐在沙发上。
他微诧：“您怎么来了？”
“祈深不是泄露设计稿的人。”傅爷爷直奔主题。
程慕森皱了皱眉：“您凭什么这么笃定？”
傅爷爷抬眸看他，眼里的满是信任：“寒舟，我看着祈深长大，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作为丈夫，你更该相信他。想想办法把他救出来，他不该受这份苦。”
程慕森不为所动：“他要是没做，调查组自然会放人。”
“你！”傅爷爷一口气哽在胸前，脸色涨红。
他边咳嗽，边撑着拐杖颤颤巍巍起身：“咳咳……你不去，我不逼你，我自己去！”
说完，傅爷爷忍着心脏的绞痛出门。
可还没走两步，眼前兀的天旋地转，他猛然栽倒在地！
程慕森脸色骤变：“爷爷——”
……
国安局，距离设计图泄露已经过去半月。
鹿盏柠一直被看押接受调查，和外界没有半分联系。
这时，关闭已久的铁门忽然打开。
鹿盏柠抬眸，和栅栏外的程慕森四目相对。
许久没见，鹿盏柠还穿着被带走时那套衣服，整个人瘦了很多。
程慕森则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着朵白菊。
看着这一身，鹿盏柠心头涌上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程慕森声音沙哑：“走吧，爷爷在等你。”
闻言，鹿盏柠心里的慌乱达到了顶峰。
他明白了什么，没再问，只跟着程慕森离开。
一路无言，车驶到郊外停下。
鹿盏柠紧跟着程慕森，直到他驻足在一块墓碑前。
鹿盏柠垂眸望去，青色的石碑上赫然写着傅爷爷的名字！
第 8 章
墓碑上的傅爷爷慈祥的笑着，和多年前将鹿盏柠带回傅家时没什么两样。
从那时开始，傅爷爷就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自己甚至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鹿盏柠瞬间泪流满面：“爷爷……”
“为了救你，替你证明清白，他不惜到院里来逼我。”程慕森声音冷如寒冰，“一直到死前，他都还在念着你，就连他的遗愿，都是叫我照顾你……”
听着这些，鹿盏柠心如刀锯，无力的对着墓碑跪下。
世界上最后一个相信他，对他好的人没了。
地上坚硬的石子嵌入膝盖，却不及心上痛苦的万分之一。
倘若自己保管好“天舟”的设计图，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鹿盏柠悲恸大哭，弯下一直笔挺的脊梁，深深的磕了个头：“爷爷，对不起……”
程慕森静静的看着他，说出了那句最残忍的话：“鹿盏柠，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祸害。”
这话如同世上最尖锐的利器，搅得鹿盏柠五脏六腑都在疼。
在傅爷爷墓前跪了好久，直到天黑，程慕森才带着他回傅家老宅。
一进门，过往和傅爷爷在这里生活的画面涌上脑海。
鹿盏柠隐忍着热意，找出之前程慕森之前给的那份离婚协议。
在国安的这些天，他早就想明白了，程慕森不爱自己，他也不该再困住他。
鹿盏柠红着眼，颤手一笔一划在协议上签下名字。
“我放过你了。”
他将协议推到程慕森面前，接着起身艰难迈步上楼，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最后在程慕森注视下，搬出了这个住了十九年的家。
翌日，冷湖航天研究院。
主任办公室里。
鹿盏柠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主任，我决定辞职。”
主任诧异又震惊：“是因为设计图泄露的事？虽然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做的，但已经确定你是清白的了！”
“跟这件事没关系。”鹿盏柠垂眸：“我只是想要调查清楚星舰事故的具体原因。”
父母对航天的热爱他都看在眼里，更不想让他们殉职了还要承担骂名。
主任了然，叹息一声，拿出“天舟”新的设计图推到鹿盏柠眼前：“这是明琦的图，他激进的设计理念和研发组有冲突，争论了很久也没个结论，你看看。”
鹿盏柠目光扫过桌上的设计图，没有开口。
主任接着劝说：“天舟是国家的第一座空间站，做出来对国家和人民都大有益处，我相信你爸妈倘若还活着，一定也会想要你留下。”
鹿盏柠其实也想为国家的航天事业奉献终身，只是……
内心挣扎了一瞬，他做下决定：“我留下，但只负责前期的设计，等设计稿定下来就离开。”
主任欣慰点头，也知道留不住他，没再多劝。
随后，他将调查结果发到工作群，为鹿盏柠澄清。
“谢谢主任。”鹿盏柠道完谢，起身离开。
不想刚出门，就撞见程慕森和明琦迎面走来。
两人气氛融洽的说着话，不知讲了什么，明琦忽然笑着锤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接着他踮起脚，轻轻在程慕森侧脸印下一吻！
第 9 章
鹿盏柠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
可看到这幕时，心头还是止不住的抽痛。
这时，程慕森看了过来。
对视间，几人僵住，谁也没有先开口。
程慕森刚刚已经看见主任发的通知，得知泄露的人不是鹿盏柠后，心里紧绷的弦也终于松开。
只是道歉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片刻后，鹿盏柠收回视线，和程慕森擦肩而过。
航天设计室。
鹿盏柠进门，才发现他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座位上放着明琦的工牌。
众人尴尬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还有回来的一天：“段……段老师，那个，我们之前……”
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虽然他的清白已经被证实，但是隔阂依旧存在。
鹿盏柠冷淡点头：“我的东西在哪儿？”
组员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人开口：“明设计师……让我们丢了。”
鹿盏柠抿了抿唇，将需求列了个表发给主任。
不一会儿，就有人带着他要的东西过来，尽数放在他原本的位置上。
“谢谢。”鹿盏柠道完谢，屏气凝神抛开一切投入工作。
设计室内只剩画笔摩擦的沙沙声。
鹿盏柠忙的忘了时间。
直到夜幕降临，饥饿感传来，他揉捏发酸的肩颈。
不料抬头，就看见程慕森站在门外。
鹿盏柠动作一顿。
程慕森走进门，将盒饭放在桌上：“天舟的设计绝非朝夕之间能够完成，你这样急躁，其他人很难跟上你的节奏。”
鹿盏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没有去碰那份饭，而是提起另一件事：“后天上午有时间吗？我约了民政局。”
程慕森剑眉微拧：“怎么突然说这个？”
鹿盏柠攥紧手指，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离婚协议已经签了，趁早把手续办了也好，就像你说的，这段婚姻总要结束，没必要再耽误下去。”
“这么多年，谢谢你和爷爷的照顾。”
疏离的语气，让程慕森感到不适。
他张口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随你。”
接着摔门而出。
……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
翌日，鹿盏柠早早就在民政局门口等，一如当年结婚时那样。
半小时后，程慕森才姗姗来迟。
两人沉默且快速的走完了流程。
只花了十分钟，两人就拿着证准备回研究院。
路上，程慕森鬼使神差开口：“你有话和我说吗？”
鹿盏柠愣了下，偏头看着程慕森冷峻的脸。
这是自己爱了很多年的人，即使以后陪伴他的人不是自己，他也希望他能过的好。
鹿盏柠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我希望你幸福。”
程慕森很久没见过他笑，此刻心里却只觉得烦躁。
他们一同回到冷湖航天研究院设计室，刚准备进门。
里面的实习生抱着一摞资料出来，恰巧撞上鹿盏柠。
鹿盏柠脚下一崴，程慕森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只是鹿盏柠手里的包和实习生的资料一同掉在地上，洋洋洒洒掉了满地。
实习生连忙蹲下身去捡：“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鹿盏柠也跟着捡，下一秒，就见实习生捡起一个敞开的眼熟红本。
刚领的离婚证上面，自己和程慕森的名字印在上面……
紧接着，实习生的话响彻了整间设计室——
“段设计师，没想到……你和傅副主任竟然已经结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