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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要赖着霁远吗？”
鹿沁冷冷地看着她，并不打算跟她多说什么，抬步欲走。
乔爱又恶狠狠地说：“霁远喜欢的人是我，他还夸我的眼睛像麋鹿一样有灵气，你这种无趣的老女人，怎么会懂他？”
饶是已经做了决定，听到这句话，鹿沁还是狠狠一怔。
她好像终于明白了一向冷淡疏离的秦霁远为什么会允许乔安靠近。
像麋鹿一样灵气的双眼。
这是秦霁远曾用来形容她的。
像麋鹿一样，有灵气，有活力，天真而美好，坚强而自信。
可如今，被他用来形容乔安了。
想必在他眼里，自己这双眼睛早就黯淡了吧。
鹿沁自嘲一笑，不再看乔安，大步离开了机场。
三天后，秦霁远在基地的特训结束。
他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鹿沁静静地坐在客厅里，仿佛在等他。
想起离开时两人的争执，秦霁远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回来了。”鹿沁慢慢起身，走到他身前。
秦霁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却忽然伸手向他递来两份文件。
“这是我的职位调离书，公司已经同意我转岗，让我担任另一条航线的机长职位；”鹿沁无视秦霁远忽然紧绷的表情，接着道：“这个，是我请律师拟的离婚协议。”
秦霁远看向那份离婚协议，心里一紧，眉眼瞬间沉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秦霁远心脏停了一拍，脱口而出，“你说过会一直陪我飞行！”
“你也曾经说过，你会永远爱我，你做到了吗？”鹿沁沉声反问。
秦霁远僵在了原地。
接着，她将两份文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忍住心里闷痛的感觉。
“就这样吧，这段婚姻，我太累了，不想再相互折磨下去了，我从今天开始会出去住，秦霁远，珍重。”
说完，她不等秦霁远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家里。
当晚，鹿沁就随便在航空公司附近找了个酒店。
明天是她正式担任机长的第一天，鹿沁打算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她本来还担心自己会因为离婚的事睡不着，结果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鹿沁就去了机场。
等到起飞时，她坐在驾驶座上，有些感慨看着自己身上的机长制服。
也许，这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吧。
而另一头，秦霁远手里捏着那份鹿沁留下的离婚协议和转岗申请，在客厅坐了整整一夜，心里满是沉闷。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看到“秦静如”的名字，他眼神僵了一下，才划开接通。
“静如？”
那头，秦静如一听到哥哥的声音，就猜出他此刻心情不佳，顿时心头一紧。
“哥，你怎么了？跟嫂子吵架了吗？”
四年前的意外，她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崩溃，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了残疾人，可时间能抹平一切伤痛。
如今，她在国外过得很好，也因此遇见了愿意照顾她一生的人，当年的事只是一场意外，谁也无法阻止，她不想让哥哥嫂子还在因为四年前的事而心生嫌隙。
秦霁远喉结滚动，嗓音有些哑：“不是吵架，是离婚了。”
“离婚？”电话那头秦静如声音瞬间大了几分，“是你提的吗？是因为四年前的事吗……”
秦霁远按了按太阳穴：“是她提的。”
顿了顿，他又道：“我这些年，确实对她不好……”
秦静如最知道鹿沁有多爱秦霁远，如果不是到了绝望的地步，一个为了她哥，宁愿把所有过错都扛到自己身上的人，怎么会提出离婚？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年哥对她究竟有多糟糕，她一个人，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
秦静如再也忍不住，开口劝道：“哥，求你了，不要和嫂子离婚。”
“我知道，你因为四年前的意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也一直没办法原谅她，可是，当年那件事，从头到尾，都和嫂子无关啊。”

第九章
秦霁远心陡然一紧，眼神逐渐深沉：什么意思？”
秦静如叹了口气，终于将一切真相托盘而出。
“哥，你是真的忘记了吗，四年前那晚，开车的人根本不是鹿沁，而是你！”
“那场车祸，我断了一条腿，你也因为受到撞击忘记了那天的事情，是她怕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故意说那天是她开车导致的车祸！”
仿佛一道炸雷在秦霁远的头顶闪过。
他的心好像被定住了，瞳孔不可置信的收缩。
“你说什么……”
出车祸的罪魁祸首是他？
而鹿沁，却为了不让他愧疚，才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秦霁远连手都在颤抖，大脑突然隐隐作痛。
“当年那件事只是一场意外事故，无论开车的是你还是鹿沁，已经四年了，我早已经释怀了。”
“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鹿沁更爱你了，我真的不想看你失去她。”
秦霁远呼吸愈发急促，忽然，他猛地起身，飞快的往门外跑去。
而此刻，万里高空之上，鹿沁正在驾驶的飞机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就在十分钟前，原本安稳飞行的飞机遭到了鸟群袭击，上万只飞鸟像机关枪一样疯狂对飞机扫射。
有的甚至被卷入进了发动机，造成了飞机无法正常飞行！
鹿沁立刻向塔台报告了这件事，塔台传来消息，命令她立刻就近迫降！
很快，塔台便将最近适合降落的地点传送过来，鹿沁立刻操控驾驶杆开始降落。
可她没想到的是，下降到3000米的时候，她又落入了新的困境。
这里由于气温快速下降，形成辐射冷却降温，导致水汽快速凝结，特别是近地面的半空中雾气较浓，对低空飞行会产生不利影响。
飞机在浓雾中横冲直撞，危险随时可能降临！
副机早已急得满头是汗，鹿沁的手也因过度用力操控而充血泛红。
不行，不能再降落了。
鹿沁当机立断，立刻调整飞行航线，对副机长说道：“通知所有人，立刻准备跳伞，包括你！”
副机长一惊，“那你呢？！”
鹿沁目光直视前方，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惨烈的话语，“飞机很快就要坠毁了，我不能弃机，必须将飞行行驶到附近无人的山林，这样才能保证所有乘客与地面人员的安全。”
副机长急红了眼，疯狂摇头。
“不行，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不要啰嗦赶紧走！”鹿沁大吼，“你想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吗？”
副机长咬了咬牙，最后红着眼看了她一眼，才飞快跑向客舱。
外面的乘客们因为飞机长时间的颠簸，心态都有些不稳，一听说要跳伞，立刻闹了起来。
“搞什么，这是拿我们的命开玩笑？”
“就是，我们又没受过训练，摔死了怎么办？”
空姐们正要安抚，这时，广播里传来鹿沁郑重而又有力的声音。
“各位乘客大家好，我是本次ZJ619航班的机长鹿沁，现在我们的飞机发动机损坏，无法再继续飞行，必须紧急跳伞，请大家不要再耽误时间，立刻跳伞，时间就是生命！”
“ZJ619航班，为您的出行保驾护航，机长鹿沁，也必将用生命守护你们每个人的安全，使命必达！”
听到这番震撼而又抚平人心的发言，乘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纷纷拿起了跳伞装备。
所有人都成功撤离之后，鹿沁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眼看飞机即将失控，她独自操纵着飞机，往最近的山林里驶去。
感受到飞机越来越强烈的颠簸、下坠，她眼眶微红，表情却始终坚毅。
断断续续的无线电传来塔台那边的焦急呼喊。
“鹿机长，收到请回答！”
“鹿机长，收到请回答！”
鹿沁迎着风，一字一句道：“报告塔台，我是ZJ619航班的机长鹿沁，飞机即将坠毁，在此之前，86名乘客、7名空姐，1名副机长，已确认全部撤离！”
秦霁远冲进塔台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下一秒——
“轰——”
无线电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所有人耳骨发麻。
飞机，坠毁了！

第十章
“沁沁？沁沁！”
秦霁远疯了般的对着没有任何回应的无线电大吼，却再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最终，塔台的工作人员摘下耳机，一脸悲痛的说：“秦机长，飞机已经……坠毁了……”
秦霁远大脑一片空白，眼里的红血丝触目惊心。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他的沁沁怎么可能出事？
不会的，她肯定只是生气了，生气他这些年对她过于冷淡，所以才会想从他身边离开。
他抓住一旁的工作人员，哑声道：“去找！立刻去找她！”
事故发生的一小时后，当地海域附近的组织也出动了各种救援力量组织寻找，最后却只打捞到了各种各样的飞机残骸。
想要找到一个女人，相当于大海捞针。
在搜救行动过了24小时之后，依然杳无音信，寻找还在继续，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在心里默认——鹿沁，已经牺牲了。
“紧急报道，ZJ619航班飞行途中遭遇意外，飞机上所有乘客和机组人员均已跳伞，机长携机坠毁，现在搜救队正在山林进行紧急援救，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追踪报道……”
一时间，ZJ619航班失事的消息占领了所有电视和网络。
鹿沁为了救飞机上所有人，而选择牺牲自己的事迹也感动了很多人，不少都为航空公司失去这样一个年轻优秀的女机长而感到惋惜。
而鹿沁的父母，更是日日夜夜守在飞机坠海的海滩附近。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几乎哭到崩溃，不肯相信他们的宝贝女儿真的出了这样的意外，后来，知道了鹿沁是为了救所有人才选择这样的结局，他们渐渐不哭了，只是默默地等待着救援消息，两个人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多岁。
而秦霁远，他不能因此哭，不能因此堕落，不能因此消沉。
他还没找到鹿沁，所以他不能哭，不能垮，无论受到多大的打击，他都必须强撑着。
秦霁远整整一周不眠不休。
这段时间里，鹿沁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当看到连鹿父鹿母接受了女儿已经去世的事实，抱着装着鹿沁残骸的骨灰盒和她的机长制服回家时，秦霁远硬撑了一周的冷静终于破裂。
“沁沁还没找到，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放弃？”
鹿父鹿母面若枯槁的抱着骨灰盒，脸上全是沉痛，“霁远，别再自欺欺人了，沁沁她……已经牺牲了。”
鹿母已经瘦得不像话，一边说眼泪也一边冒了出来，她伸手摸了摸照片上鹿沁的脸：“我们为沁沁感到骄傲，她永远是我最优秀的女儿……”
秦霁远只觉得那黑白色十分刺目，竟然想抢过来把它摔碎！
“不可能的，她没死，她还没死！”
“霁远！”鹿父连忙拦住他，叹了口气，“别闹了，沁沁已经没了，让她好好安息吧，你还要好好生活，沁沁要是在这，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第十一章
鹿父鹿母走后，整个空荡荡的房子，就只剩下秦霁远一个人。
空气很静，静得仿佛连呼吸都可以听见。
这是他折磨了鹿沁整整四年的地方。
因为怪她开的车，怪她发生那场车祸，所以他对她百般冷漠，万般绝情。
这四年婚姻，她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但再痛苦，她也不愿离开他身边。
是他太混蛋，辜负了她的爱意。
才会让她在提出离婚的时候，那么的心如死灰，说出：“不想再相互折磨”了的这种话来。
“沁沁，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以后，会对你好，会好好疼你……不会让你再受一丁点委屈。”
“我真的错了，是我混蛋，忘记了之前说要相守一生的诺言，所以你才会那么生气对不对……”
“你回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沁沁，我好疼，求你，回来吧，好不好？”
空气静静的，并没有人回答他，也就是在这一刻，秦霁远发现自己的世界仿佛轰然坍塌，尸骨无存。
仿佛有一根长针，从头到尾的扎进了他身体里，他丢失了一件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他想起身去寻找，可是没有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他什么都找不到了。
自那天之后，秦霁远再也没出过门。
他每天机场也不去了。
任何事务也不处理了。
每天抱着亡妻的骨灰盒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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