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重道:“预测未来是窥探天机,比推算过去难得多,限制也更多。首先我要和预测的对象有所接触,其次要看这段天机对世界的影响。如果这段天机只关系到几个平民百姓,那便很容易预测。如果关系到一国国运,便很难预测了。”
阿绣点了点头,兴味盎然道:“那你能预测奴的未来么?”
桑重道:“不能。”
阿绣更好奇了,道:“为何?奴的未来对世界影响很大么?”
桑重不答,阿绣再三追问不出,只好作罢,道:“那你剥果子给奴吃罢。”
桌上的梅红匣子里有榛子,榧子,栗子,旋炒银杏,都是难剥的。桑重伸手在匣子上轻轻一拍,果壳便被掌力震得粉碎,果仁却完好无损。
这一幕似曾相识,阿绣心中触动,恍惚看见自己坐在殿内剥果子,一名绝色少女走过来,笑道:“这果子难剥,我教你个便宜法子。”
她端起匣子便往外走,阿绣跟着她,走到碧波万顷的春烟池畔。青青垂柳下,一名白衣如雪的少年正瞑目打坐。
少女朱瑾色的裙裾拂过他身下的蒲团,莺声巧啭:“阿兄,帮我们剥果子罢。”
钟妃的声音自殿内传来:“小舞,勿要打扰风儿修炼。”
“母亲,不打紧的。”少年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睛,目光落在少女脸上,眼中的凛凛剑意都化作柔情。
他伸手轻轻一拍匣子,果壳尽碎,一颗颗雪白的果仁珍珠般躺在匣子里。
“阿绣,是不是很方便?”少女回眸一笑,百媚横生,满湖春光都失色。
阿绣怔怔地望着她,耳边有人唤道:“阿绣?阿绣?”
阿绣回过神,对上桑重疑惑的目光,眸中的感伤登时一扫而空,笑了笑,道:“桑郎使剑的人,掌力如此精纯,着实让奴意外。”
她是见过绝顶高手的,桑重知道自己这点本事在她眼里其实不算什么,道:“过奖了。”
阿绣吃了几颗果仁,道:“桑郎,你和费元龙很熟么?”
她毕竟还是惦记着掬月教的事,忍不住刺探消息了。虽然知道她的真诚不容易得到,桑重还是心冷了几分,露出意外的神色,道:“你怎么想起他了?”
阿绣道:“奴在你床头看见他送你的《隐芝大洞经》了。”
桑重道:“他与师父有缘,虽未拜师,但蒙师父指点过数月,算是我的半个师兄。”
阿绣身子倾向他,双眸闪亮,道:“那你知道他的下落么?”
桑重道:“不知道,五十多年前,我在山市与他碰面,他给了我这卷经书,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见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之后便没有他的消息了。”
阿绣失望地垂下头,桑重瞥她一眼,站起身,淡淡道:“你早点歇息,我走了。”
阿绣挽住他的手臂,扬起脸来,又是满眼柔情蜜意,娇声道:“我们一起睡,不好么?”
不一起睡,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变成真的?
桑重低头看着她,眼底蕴着一点冷意,薄唇却扬了起来,道:“你胎气不稳,我怕睡出事来。”
他说得暧昧,阿绣脸上一热,禁不住春心荡漾,一发舍不得他走了。
她的胎气都是丹药伪造的假象,桑重以胎气不稳为由,坚持不肯同房,她也不好反驳,撅起樱唇,道:“那你亲奴一下再走。”
桑重纹丝不动,阿绣亮晶晶的眼睛里露出一点伤心之色,他这才俯下面孔。
她闭上眼,密密的睫毛被他的气息拂动。桑重盯着这张虚伪甜美的面孔,近在咫尺的朱唇,恨恨地一咬,转身便走。
阿绣唇上一痛,睁开眼,他的背影已出了门。她心想他一定爱煞了我,才这么咬我,抚着嘴唇笑了。
次日一早,阿绣去找桑重,他正在院子里仔仔细细地给一株长了白斑的芍药洒药水,爱惜的眼神仿佛那株芍药才是他媳妇。
阿绣撇了撇嘴,诶哟一声捂住了肚子,低头弯下了腰。
桑重丢下芍药,来看海棠,道:“怎么了?肚子疼?”
阿绣点点头,似乎疼得站都站不稳,桑重打横抱起她进屋。她双臂环住桑重的脖颈,笑嘻嘻道:“桑郎,奴重不重?”
桑重一时大意,又被她骗了,心中好气,面上还温温和和的,道:“你不疼了?”
阿绣眉心一蹙,收了笑,煞有其事道:“还有点疼,你亲亲奴便好了。”
小祸害,明明身在曹营心在汉,还做出邀宠的姿态,让他以为她有多爱他。桑重恨不能将她丢进炼丹炉,一把火烧了,图个清静。
想了想,他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道:“山市有位虞婆婆,是妇科圣手,我们今日顺道请她把把脉。”
虞婆婆确实是位声名远扬的妇科圣手,传闻她能诊出三个月大的胎儿是男是女,有无先天不足。
阿绣呆了一下,笑道:“好呀。”
到了山市,走进虞婆婆的医馆,两名妇人正坐在外间的椅上闲聊,一个穿着桃红衫子,身材丰腴,手里端着一碗油炸豆腐,淋着红艳艳的辣酱,扑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