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跟顾雪儿认识已经是意外中的收获。
两人一路说笑往停车场走，全然没发现后面有个戴着鸭舌帽的黑衣男人，尾随在后，拍了很多照片。
……
盛柔到老宅时，佣人在饭厅收拾碗筷。
“奶奶他们呢？”盛柔回家一般先去找爷爷奶奶聊会儿天。
“少奶奶，老夫人他们在后院纳凉。”
佣人回道。
盛柔往后院走，夏日的花草发出幽幽香气，为这热浪翻滚的季节添上几分清凉。
经过长长的清幽石板路，她突然听到陆绎琛磁性略沉的嗓音。
“他回来关我什么事？”
谁要回来？
盛柔直觉他们在谈比较隐私的事情，觉得偷听不好，转身要走，下一秒——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我知道你恨他。”陆奶奶的声音很无奈：“可你这次不见，难道打算一辈子不见？”
陆绎琛反讽：“不行吗？”
他的整个童年回忆几乎没有父亲的影子，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幕还是母亲自杀那晚，挥之不去的恨意。
从他出生那天起，就恨不得他死的人，有什么好见。
陆爷爷默默喝茶没吭声，重重叹了口气。
陆奶奶眼眶渐红，似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就算你不想见，可柔柔呢，她嫁进陆家都没见过父亲，这说得过去吗？”
闻言，盛柔眉心一跳。
跟她有什么毛线关系，怎么好好的扯到她身上来了。
陆绎琛深深看了眼陆奶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都不想见的人，盛柔也不会想见，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话回得决绝，根本没留任何余地，转身就走。
盛柔愣怔一瞬，反应过来站的位置不妙，正要走，陆绎琛转过拐角长腿一迈已经走过来了。
“偷听？”
陆绎琛黑眸凝着她问。
盛柔心虚地摸摸鼻子：“我要是说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信吗？”
陆绎琛不置可否，从鼻腔里“哼”了声，越过盛柔直接走了。
见状，盛柔要跟上去，却被陆奶奶叫住。
“柔柔，你过来，陪奶奶聊会儿天。”
盛柔觉得不大妙，这个节点，陆奶奶突然找她聊天，恐怕有别的意思。
但老人家发话，盛柔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过去。
陆奶奶慈爱地拉着她坐下，目光慈祥：“我下午去了趟医院，你外婆恢复得很好，她福气好，以后长命百岁没问题。”
“嗯，这次手术这么顺利，我也很开心。”
提到外婆，盛柔眼眸弯了起来。
陆奶奶知道盛柔孝顺，拍了拍她的手：“都说百善孝为先，要是每个孩子都像你这么孝顺就好了。”
“……”
盛柔没接话，感觉陆奶奶在做铺垫。
果然，下一秒，她话一转：“陆绎琛他父亲啊，下个星期回国，这次回来应该就是常住了。他们父子关系从小不好，这次回来，我希望两父子能冰释前嫌。你说这一家人哪有什么一辈子的仇呢，只要放下心里成见，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
盛柔抿了抿唇，轻声道：“奶奶，您有什么话直说吧。”
陆奶奶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姑娘，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跟绎琛说说，下个星期他父亲回来，一起吃个饭，你也应该见一见父亲。”
“奶奶，我劝不动他。”盛柔如实道。
刚才的话她听了个大概，连奶奶都说不动他半分，奶奶为什么觉得她可以？
陆奶奶眸光依然柔和：“傻孩子，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不会听你的呢？”
不用试，这不是明摆着么？
按照协议上的时间，她和陆绎琛不过没多长时间就要离婚了，他们现在的关系最多就是朋友，这种触及逆鳞的事怎么好说。
陆奶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接着道：“没有谁跟自己父母是真正的仇人，绎琛痛苦，他父亲其实也痛苦。只有和解，他才会放下心里的隔阂，真正面对自己。”
不得不承认，老太太在拿捏内心这一块真的很厉害。
盛柔眸光微动。
如果这次陆绎琛能和他父亲冰释前嫌，陆绎琛是不是就不会把自己包裹成这么不近人情的样子。
第54章 装醉
和陆奶奶聊完，盛柔回房间。
陆绎琛站在落地窗前，听到开门声，头都没回。
窗外白色路灯打在茂密的树枝上，晕出一点点模糊。
盛柔走过去站到他旁边，一时都没说话。
许久，陆绎琛低笑一声，薄唇勾出讽刺的弧度：“当说客来了？”
盛柔转眸看他，眨了下眼，轻声说：“你不喜欢听，我可以不说。”
“说。”他的声音很淡。
他倒是很想听听盛柔要怎么游说他。
“你讨厌你父亲。”
盛柔开口，说的却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嗯。”
陆绎琛也没什么好隐瞒，既然奶奶让她来，那以前那些烂事估计都跟她说了。
盛柔一双清亮的眼睛映在落地窗里，闪着柔和的光芒。
她的声音像她人一样，温软舒服：“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我记得有一次上学，偶然听到两个同学躲在角落议论我，具体说的什么，我忘了。只记得当时听了很难过，大概是说我是个没爸没妈疼的野孩子。”
陆绎琛没想到她说起了自己的事，他看向她，墨色瞳孔装着看不懂的情绪。
“你是想说，有父母的孩子就应该戴恩戴德，毕竟有很多人连父母都没有，是么？”
情绪很淡，甚至透着一丝自嘲。
盛柔深深望进他的眼，温声道：“不是。”
闻言，陆绎琛眸光颤了颤，他突然很想听盛柔接下来的话。
“那天我又难过又气愤，放学后还是受不了，就打算去找那个说闲话的同学。”
盛柔望向窗外被夜风浮动的树，慢慢回忆：“我一直跟到她家里，正想骂她，结果她人刚走到楼道口就被她爸爸拖进家里打，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她爸爸的咒骂声。”
“虽然最后我报了警，但是那个同学的爸爸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那个同学依然被她爸爸打得很惨。后来毕业了，我那个同学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没见过她爸爸。”
“……”
陆绎琛沉默地盯着她的侧颜，柔和的灯光落在她发间，她的声音很轻却莫名让人触动。
盛柔淡淡道：“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人为人父母，简直是种悲哀。”
陆绎琛心脏猛的一震，长睫轻颤。
半晌，他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响起：“你这是换个思路在劝我？”
“不是，我不想劝你。”盛柔转眸看他，目光温柔却异常坚定，“我是想跟你说，不想见就不见。”
陆绎琛眸光猛地一收，突然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他听过太多让他放下，让他和解的声音，唯独没人这样说过。
“都是第一次为人，既然父母没有做好，又凭什么要求孩子无条件包容呢。”
话落，房间安静下来。
陆绎琛没有说话，他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柔默默陪着他。
良久，陆绎琛突然转身就走。
“带上包，回家。”
他走到门口，落下这么一句话。
回家？回哪？
现在不是在老宅吗？
“东西不用收，明天让管家送到熙龙湾。”
陆绎琛又补充一句，盛柔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陆绎琛的父亲回国会住老宅，所以他不愿意住在这里了。
盛柔赶紧提着包，跟上。
车子一路疾驰而过。
陆绎琛今天的车开得尤其猛，几乎是压在超速的边缘。
盛柔捏着安全带，一时有些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灯光明灭打在他冷峻的侧脸，是喜是怒看不出来，就抿着唇，也不说话。
嗯，还是那个阴晴不定的陆绎琛。
到了熙龙湾，陆绎琛依然没说话，径直走到酒柜，抽出一瓶红酒。
盛柔愣了愣，陆绎琛抬眸看她：“要陪我一起喝？”
“不了不了。”
她能感觉到他似乎在发泄某种情绪，这样的情况下，盛柔那句“你少喝点酒”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喝吧喝吧，喝醉了发疯，大不了她不出房间就好了。
谁还没个崩溃的瞬间呢。
“我先回房间睡觉，你也早点睡。”
说完，盛柔快步走到房间，“砰”地关了门。
望着匆匆进去的背影，陆绎琛眸色深了深。
盛柔洗完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
陆绎琛今天心情那么差，就一个人在外面喝酒，要是醉了，会不会就躺在地上直接睡了？
虽然现在天气热，但室内开着空调，睡地上肯定会着凉。
这么想着，盛柔坐起来，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没声音，连拖鞋走动的声音都没有。
莫非已经醉晕过去了？
想起他上次醉酒的事，盛柔不由得头疼。
一个醉了就断片的人，还指望着他能找着床么？
盛柔慢慢挪下床，又慢吞吞挪到门口。
看一眼，就看一眼。
看外面有没有“躺尸”的人。
好歹是室友，不能太无情。
这么想着，盛柔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像是沉沦又像清醒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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