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水声越大。等出了林子,见是一条很宽的河,河水自上游奔流而下。
这时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穿素衣长袍的男子,头戴方巾,一副书生打扮,他正蹲在河边洗砚台。
据她了解,飞鹰寨也有男人,但男人多是被掳来的,给这些女土匪们做夫君。
“哎,我的砚台!”
听到这声,赵云峰望过去,见那男人沿着河边追着什么,但只跑了几步就跑不了,因为他脚上有铁链,铁链另一头拴在不远处的树干上。
赵云峰站在下游,不多久见到浅浅的河底有块黑色的砚台顺着水流翻滚过来,她忙弯腰截住了。
那男人这时也看到了她,先愣了一愣,随后抬手作揖。
这男人长相俊朗,白白净净的,眼神清明,这般斯文有礼,应该就是个书生吧。
“你的砚台。”赵云峰递过去,“磕了一个角,但不影响使用。”
书生谢过赵云峰,看着手里破损的砚台十分惋惜。
“姑娘是新来的?”他问。
赵云峰笑,“新被掳来的。”
书生摇头叹了口气,“等你的家人凑够赎金,他们会放了你的。”
“那你呢?”赵云峰看了看他脚上的铁链,“你家人还没交赎金?”
书生气愤道:“我没家人。”
赵云峰心想这句话大概也可以这么理解,他的家人不肯为他交赎金。
“你就没想过逃走?”赵云峰试着问。
书生好笑道:“别说我脚上有铁链,便是没有,也逃不掉的。”
“为何?”
“这里三面环河,也就是眼前这条湍急的大河,还有一面是悬崖,唯一的出口就是正门的木桥,那里有人把守的,所以根本逃不掉。”
赵云峰看着这条河,中间水应该很深,想游过去几乎不可能。难怪她们能安心午睡,原来是有天然的屏障。
“既如此,那她们又为何给你拴上铁链,好像没有必要啊。”
书生脸一红,“这是惩罚。”
见书生这样,赵云峰好像有点猜到了。之前她听女人们讲自己屋里的男人,听到一个年轻女子说自己屋里的男人是书生来着,房事上不行。
那个女子口中的男人是他?
不想很快印证了她这猜想,原有一女子在旁边石头上睡觉,此时爬起身,看到赵云峰,脸色一沉,从石头上跳下来,几步冲到跟前,将书生扯到身后,怒目等着赵云峰。
“你敢勾引我男人!”
赵云峰实在无语,“你误会了……”
“你有二当家的还不够,还要勾引我男人,我跟你拼了!”
这女子根本不听解释,那书生要拉她,还被她一掌给拍地上了。好在这时候其他女人赶过来,将她给拉住了。
“你们拉我做什么,她要跟我抢男人!”女人说着眼睛都红了。
一个瓜子脸的女子扑哧笑道:“你要说她跟你抢馒头,我信,但抢你男人,啧,他就是再白白嫩嫩的也不能跟二当家的比吧?”
其他女人也附和:“可不是,抢回来做什么,又不好用!”
“你们!”女人被气得不行,但缓了一下,跺跺脚道:“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书生倒气得不行,拖着铁链回树下生闷气了。
赵云峰忍不住问道:“二当家的是谁?”
飞鹰寨还有二当家的?
“你男人呗!”那瓜子脸撇着赵云峰,又酸溜溜的添了一句:“也就长得好看一点,可好看有屁用,我们寨子里哪个女人不比你有本事,偏二当家的看上你了,要娶你当夫人。”
“娶,娶我?”赵云峰大吃一惊,“可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二当家的!”
“你还不愿意?”另一个女人气道,“我们寨子里多少女子想嫁给他呢,你居然还不愿意!”
又一个道:“我们二当家长得可好看了,比那天上的神仙还好看。”
“
赵云峰默,飞鹰寨的土匪还都是花痴!
不过这二当家到底长得多好看,竟让这些女人都为之疯狂。她仅仅只是好奇,于是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打了个嗝。
“好看吧?”画像的女子期待的看着她问。
“好、看!”她咬牙说出来的。
画中人满面胡渣,眼歪嘴斜,国字脸,宽鼻梁,一看就像个土匪!
“二当家把你抱回来的,瞧着你那眼神儿啊跟饿狼捕食似的。”
赵云峰瞪大眼睛,下意识裹着自己衣服,那给她换衣服的,梦里抱着她的,肌肤相亲的……
她脸一白,跌坐在地上。
“肯定是见二当家太帅,给激动的。”
“要是我,我也得坐地上,不,我直接躺床上!”
“那可是二当家啊,哪个女人不猴急。”
赵云峰嘴角颤抖不停,这些女人都什么审美,不,这是女土匪的审美,这样一想,好像就能理解了。
她的清白……
赵云峰想哭,可眼下哭也没用。
“寨主说只要我交了赎金就会放我走的。”她哆哆嗦嗦道。
几个女人一下不说话了,你看看我看看你,赶紧都溜了。
她们不说,她好像也明白了。
金海棠骗了她!
第二百零七章土匪也卖艺
“这怎么能是骗呢?”金海棠义正言辞,又道:“我说过只要你家人交了赎金,那我们就不杀你,但也没说放你走啊。”
赵云峰往椅子上一瘫,“要我嫁给那个什么二当家的,你还是杀了我吧!”
“二当家长那么好看,多少女人都想嫁给她,我跟你说,你可是占了大便宜了,别不识好歹。”
“二当家那么好,你怎么不嫁?”
“他都能给我做儿子了,但凡我年轻十岁,也轮不到你!”
赵云峰坐直身子,歪头打量着金海棠,“我怎么觉得你最多也就二十几吧?”
金海棠一听这话,立时眉开眼笑,也就这时候,能看到她眼角的皱纹。
“其实人家四十五了。”
“……”
穿着绯红长裙,梳着双垂髻,一脸小女人的娇羞状,竟然跟她娘一般大。
赵云峰跟她讲不通,干脆道:“不嫁,死也不嫁!”
“行,我现在就成全你。”
金海棠说着从桌上拿起那种七寸的短刀,当下从刀鞘拔了出来,朝赵云峰脖子过去了。
赵云峰惊了一跳,赶紧往后退。
“我们还可以商量,我赎金给你加倍!”
“不行!”
“五万两!”
“事关我们二当家终生幸福,多少钱也不妥协!”
“十万两!”
金海棠膝盖软了一下,嘴唇哆嗦着,“不、不行,必须嫁!”
赵云峰摆手,“行,我嫁!”
先保住命再说。
金海棠比她还累似的,一下坐到椅子上,歪头问道:“你真那么有钱?”
赵云峰没好气道:“有钱不赚的都是傻子!”
金海棠想了一会儿,继而一拍桌子,喜道:“等你嫁给我们二当家的,你的钱也就是我们飞鹰寨的了,这笔买卖划算啊!”
听说这个二当家去打家劫舍了,她祈祷他出点什么事,最好回不来了。
不过飞鹰寨一帮子女人,却有一个二当家是男人,还挺奇怪的。
过几日,赵云峰的赎金到了,二万两一分不少。
金海棠数着那一沓银票,先是满脸喜色,后又开始犯愁了。
“我们飞鹰寨人多,虽有这些钱,但有酒有肉的过个冬也还是不够的。”说着,金海棠看向赵云峰,又叹了口气。
赵云峰哼了一声,“你已经坑了我两万两了,休想让我再拿钱。”
“我是这么贪得无厌的人么?”
“是。”
金海棠翻了个白眼,“我是想着你和我们二当家马上要大婚了,不能委屈我们二当家,也不能委屈了你,所以这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赵云峰嘴角抽了抽,“倒也不必。”
“哎,还得想办法弄钱。”
翌日,赵云峰迷迷糊糊听到里屋有动静,她裹着外裳进屋见一向爱睡懒觉的金海棠已经醒了,而且穿着一身青色的粗布短打,头发盘起来在头顶挽了两个髻子。
此刻从床底下脱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绳子、飞镖、软剑这些。
“你这是?”
金海棠随口道:“出去卖艺。”
“啊?”
金海棠检查好箱子里的东西,接着抱起来,往肩头上一扛。
“我们主业是抢劫,副业是卖艺,技多不压身嘛。”
说着金海棠往外走,想到什么,回头跟赵云峰道:“你好好待在寨里,别总想着往外逃,也不瞅瞅自己几斤几两。”
赵云峰咬牙,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她看着金海棠出门,想了想,赶忙回屋里穿好衣服,然后来到教武场。这一看,场面还挺壮观,十几辆马车排成一队,飞鹰寨的人正一箱一箱往上搬东西。
金海棠和江红站在一旁,不时指挥一句,其他的时候两个人说的十分热闹。
“哟,你这两个小丸子还挺可爱。”江红弹了弹金海棠头顶的两个髻子,“这次是表演胸口碎大石还是走飞绳?”
“十八般武艺,样样都行。”金海棠扯着江红头上戴的孝帽,啧啧道:“今年还弄卖身丧父的老把戏,没点新意?”
“今年卖身丧夫。”
“有什么不同?”
“也没什么不同,就想演个寡妇。”
听着这二人的对话,赵云峰在心里呵了一声,这飞鹰寨的人还真是多才多艺。
眼下大家伙都忙,没人注意到她。赵云峰便绕到另一侧,偷偷上了一辆马车,而后钻到了箱子里面。
只要出了飞鹰寨,总有机会逃走的。
过了不多久,有人上了马车,在箱子上坐下了。
“天不早了,出发吧。”
这一声是……金海棠!
赵云峰暗道倒霉,怎么偏就挑中了金海棠乘坐的马车,这女人贼得很,需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被她发现。
马车跑了起来,很快出了大门,再过木桥,然后是一段坑坑洼洼的路,晃得赵云峰好几次头磕到木箱上,亏得捂住嘴巴,没有痛呼出声。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才终于停下。
“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力,明日咱们就开工。”金海棠大声道。
其他人纷纷应着,然后脚步声远,很快外面就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