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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端传来的并不是何思辰的声音，而是苏父尖锐又带着威胁的话语。
“小季已经答应继续做陈慧的辩护律师，只要你不把钱拿出来，你就在牢房里等死吧！”
紧接着秦霄宇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那可未必。”
两人的话让陆华清神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想开口问何思辰发生了什么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水流淌过他耳畔。
“我也没想过活下去，在哪死都一样。”
陆华清心猛地一紧。
纪涵雁！？
直到这一刻，何思辰满含不满的声音才响起：“苏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您冷静行吗？”
听见医院两个字，陆华清紧缩的眸子颤了颤。
一瞬间，何思辰手底下的病人、墓园偶遇、秦霄宇出现在医院等信息一股脑的涌入脑子。
纪涵雁在医院！
陆华清攥紧了手，转身冲了出去。
而医院中，面对咄咄逼人的苏父，何思辰也只能选择叫保安。
可即便这样，苏父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见人被带走，李琳立刻进去帮纪涵雁处理伤口。
左脸颊的伤还没好全，右脸又红肿了起来。
看着她双眼无神的模样，李琳心疼的红了眼：“疼吗？”
纪涵雁抬起头，含泪扯出个笑容：“习惯了。”
淡然的笑像块石头压在秦霄宇的心上，同情之余，不免又多了分对她的好奇。
他想知道，纪涵雁到底还在压抑什么。
何思辰拧眉叹了口气，抬头间，面色一松：“寒夜？”
闻言，纪涵雁瞳孔骤然紧缩。
她错愕抬眼，不偏不倚地撞进那双熟悉的深眸中……

第三十一章

陆华清站在门口，黑发微乱，呼吸有些急促，一双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怔怔看着病床上的人。
和那天相比，纪涵雁更瘦了。
左脸有结了痂的伤，而红肿的右脸有着清晰的巴掌印。
含泪的双眼浸着不可置信和说不出的思念挣扎。
陆华清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似是从喉间挤出了声音：“纪涵雁。”
低哑的呼唤震在纪涵雁心上：“小叔……”
话刚落音，泪水便涌出了眼眶。
仔细想想，他们不过五六天没见面，可她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辈子，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何思辰有意想把空间留给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的“叔侄”，可没想到秦霄宇的话却戳破了这算久别重逢的气氛。
“我以为你要等法院通知才会知道纪涵雁的事呢。”
他倚着桌，言语间是显而易见的针对。
闻言，陆华清心不由一紧。
他压着胸口刺痛走了进去，可看着纪涵雁的模样，却又再难说出一个字。
何思辰轻咳两声：“秦律师，我正好有些事问你，咱们出去说吧。”
秦霄宇眸色微亮，瞬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也没拒绝，而是用着挑衅的口吻又补充了句：“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输给我，不然你的招牌可就砸了，金牌律师。”
说完，秦霄宇故意似的捋了下纪涵雁被苏父抓乱的头发。
见状，陆华清眉目一冷，整张脸在瞬间黑了。
等离开病房，何思辰叫住秦霄宇，万分不解地问：“你这么针对寒夜干嘛？”
秦霄宇双手插着口袋，脚步未停：“对手之间的针对不是很正常吗？”
何思辰撇撇嘴，心里更加疑惑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纪涵雁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她上诉。
难道……
何思辰忐忑猜疑：“秦律师，你不会是……喜欢上纪涵雁吧？”
听了这话，秦霄宇停下脚步，转头一笑：“现在还算不上，以后说不准。”
话落，他抬腿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前，秦霄宇又丢下一句：“对了，纪涵雁的手术费我负责。”
何思辰愣在原地，回想起刚刚纪涵雁和陆华清眼神之间的交流。
他不是瞎子，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情场白痴，他看得出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叔侄”关系。
如果秦霄宇和方颖都掺和进来，这局面……
何思辰头疼不已：“怎么什么事都搅在一起了？”
病房内，李琳处理好纪涵雁手背的滞留针后才离开。
不算大的空间只剩下了她和陆华清，气氛也逐渐微妙。
纪涵雁低着头，呼吸因为刻意PanPan的压抑而有些重。
以前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跟陆华清说，现在反倒一个字都没了。
“你……”陆华清看着那消瘦的双肩，语气低沉，“还好吗？”
刚说完，他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蠢货。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说这些废话了。
纪涵雁忍着眼眶的涩意，艰难地拉扯嘴角：“很好。”
她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面对那张不知道在梦里出现了多少次的脸。
相距不过半米的距离让她清晰地看清了陆华清眼中的血丝。
纪涵雁眼睫颤了颤，声音轻却无比清晰。
“小叔，别忘了我的话，不要熬夜……”

第三十二章
关心的话像针扎进陆华清的心口，痛感却在全身漫延。
他看着纪涵雁，突然想起了季父的话，那颗认定她犯了罪的心不断动摇。
“你为什么不怪我？”陆华清哑声问。
纪涵雁沉默，眸光却渐渐黯淡。
她怎么会不怪。
从和陆华清分别后，她不知道自问了多少遍：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可她没有资格。
陆华清是律师，为己方当事人辩护是天经地义的事。
纪涵雁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发颤的声音：“是我的错，我从小就不学好，总让小叔失望。”
闻言，陆华清喉间一紧。
他视线一转，落在墙上的病床卡上。
姓名：纪涵雁。
住院原因：特发性肺动脉高压。
她没有撒谎。
良久，陆华清才挪动双脚走到病床旁，他控制着手，轻轻理着纪涵雁的头发。
亲昵的动作让纪涵雁愣住。
她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时的记忆好像也跟着涌出。
直到掌心下的黑发顺好了，陆华清才收回手：“上诉，让秦霄宇做你辩护律师。”
听了这话，纪涵雁眼中升起抹诧异。
可不等她说话，陆华清突然转身走了。
“小叔……”纪涵雁哑然，望着病房门，久久没有回神。
她以为陆华清会有很多话对自己说。
也许会认为自己受了委屈，也许会安慰自己不要放弃希望，也许……
医生办公室。
何思辰正在写记录报告，可手中的笔突然被抽走。
他抬头一看，只见陆华清绷着张脸站在身边。
第六感告诉他，这家伙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陆华清冷声开口：“你手下的那个病人就是纪涵雁。”
怪责的语气让何思辰皱起了眉：“对，可我也不知道她就是你‘侄女’啊。”
两人虽然关系很好，但高一那年他转学了，和陆华清的联系基本靠网络和电话。
而对于那个“侄女”，他是连张照片都没见过。
陆华清唇线微动，将笔丢还给他：“她能做手术吗？”
闻言，何思辰怔了瞬。
他以为陆华清率先关心的会是纪涵雁伤人的案子，或者再追问自己隐瞒的事。
“能。”何思辰点点头，也正经了下来，“但手术费她可能负担不起，而且她也不愿意做手术。”
听着这些话，陆华清的眉头打了结，一种近乎自责的情绪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你安排手术，其他的事我负责。”
“你要帮她出手术费？”何思辰一脸惊讶。
陆华清冷嗤：“听你的语气，你觉得我很穷？”
何思辰讪讪一笑：“不是，只不过秦霄宇也说过会负责纪涵雁的手术费……”
他话还没说完，陆华清的脸已经黑了。
想起刚刚秦霄宇摸纪涵雁头那熟人似的模样，他就满心不快。
这种膈应感已经快超过对输给秦霄宇的不甘。
“不用理他。”
何思辰拿起笔，正要重新写时，突然想起纪涵雁取保候审的事。
“对了，纪涵雁的取保候审是你办的？”他问道。
陆华清神色微凝：“不是。”
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思，到底会是谁帮了纪涵雁？
这时，李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何医生，纪涵雁不停地咳血，已经昏迷了！”

第三十三章

何思辰刚起身，陆华清已经朝病房狂奔而去。
“快去通知唐医生进行抢救！”
何思辰也不敢耽搁，带着护士赶去病房。
刚过走廊拐角，陆华清便看见几个护士推着移动病床朝抢救室跑。
当看见病床上脸色惨白的人，他心骤然一紧：“纪涵雁！”
十几分钟前还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女孩此刻双眼紧闭，浅蓝色的病号服和洁白的被子血迹斑斑。
陆华清跟上去，握住那只垂落的手。
冷！
寒冰般的温度却像烈火灼烧着他的皮肤，疼的他不觉发颤。
“纪涵雁，你醒醒！”陆华清哑声喊道，渐渐泛红的眼角藏着微不可察的慌乱。
赶来的何思辰将他挡在抢救室外：“你先冷静，我和唐医生一定会救她的。”
说着，转身进了抢救室。
“啪”的一声轻响，门框上的红色手术灯亮了起来。
陆华清怔在原地，僵硬地看着空荡的掌心。
在松手的那一刻，他有种纪涵雁已经去了的错觉。
他攥紧了拳，努力平复已经乱了的呼吸，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会没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护士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告知他纪涵雁的情况。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季母。
陆华清看了眼紧闭的抢救室门，按下了接听键：“妈。”
“寒夜，你在律师事务所吗？”季母问。
陆华清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有什么事？”
“你爸好多了，我想明天他出院，叫上小颖……”
季母话还没说完，何思辰突然走了出来。
陆华清心一悬，立刻上前：“纪涵雁怎么样了？”
电话那端的季母听见这话，愣住了。
纪涵雁？陆华清和那死丫头在一起？
何思辰面露急色：“失血过多，但现在血库里的B型血不多了，医院已经联系血站，很快就送过来。”
“我是B型血，可以给她输血。”陆华清挂断了电话，语气坚决。
闻言，何思辰思考了会儿后点点头：“行，你先去做个血检。”
看着陆华清毫不犹豫的背影，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己上次看他这么着急的时候还是面对昂贵的大学学费束手无策的时候。
陆华清并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直到有了那件事……
何思辰摇摇头，继续压着那些暂时不适合说出来的话。
冬风寒冽，才放晴没多久的天突然下起了雨夹雪。
季母在医院走廊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给陆华清打电话，然而都无人接听。
当听见儿子那句“可以给她输血”时，她整颗心都乱了。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
季母看着手机，正想再打一遍，却见方颖走了来。
她有些诧异：“小颖？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方颖解释道：“有个朋友生病住院了，我来看看她。”
她见季母攥着手机，脸上急色未褪，眼底掠过丝诡谲：“阿姨，我刚刚去看朋友的时候，看见一个像纪涵雁的人被推进了抢救室。”
说着，方颖又摇摇头：“应该是我看错了，她怎么会在这儿。”
季母脸色大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不行不行”后便朝电梯小跑而去。
看着季母急切的身影，方颖嘴角弯起抹得逞的弧度。

第三十四章

“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少年温柔的话语像是水面泛起的波澜，一层层的在纪涵雁耳畔和心间激荡开来。
就在她想沉浸在这片久违的温暖中时，一道女声像把利刃刺破了所有。
“听寒夜说你之前就和继母打过官司，不仅没赢，自己也因为故意伤人进去了。”
“我和寒夜就快结婚了，你能来参加我也欢迎。”
“我差点忘了，陈阿姨已经醒了，而且寒夜是她的代理律师，以你的身份可能不太方便。”
无数带着戏谑的话语如荆棘缠绕在纪涵雁心头，尖锐的刺扎进了血肉中。
陈慧醒了。
杀了她奶奶的凶手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她还不能放弃……
伴随着心电仪的滴声，纪涵雁奋力睁开双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还没等她从刚刚的梦中完全清醒，病房外细碎的交谈钻进了耳朵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尖锐又熟悉的嗓音让纪涵雁心头一颤。
是季母！
病房门外，面对蛮不讲理的季母，陆华清不耐又疲倦：“妈，你非得闹到警察来是吗？”
季母目光中掠过丝惧色，嘴里的狠话却一字不减：“寒夜，你是律师，纪涵雁可是杀人犯，她不是好人，你就不怕别人说你闲话？”
听到这话，一旁的何思辰看不下去了：“阿姨，您这话说得未免有些重了。”
季母瞟了他一眼：“你还没当成家，阿姨也不指望你理解做父母的难处。”
何思辰一噎，干脆闭嘴进病房去看纪涵雁的情况。
对他而言，季母和苏父一样难以应付。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陆华清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两人的性子完全是天差地别。
在听见“杀人犯”三个字时，陆华清冷下了脸：“妈，爸有些话说的很对，你为自己积点口德吧。”
以前他也在纪涵雁承认犯罪后认为她想杀人，可再次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自我怀疑达到了顶峰。
对纪涵雁，他从没有认真的去了解过。
病房里，何思辰观察着心电仪的状况，却听见纪涵雁虚弱地叫了声“医生”。
他转眼看去：“你醒了，有哪儿不舒服？”
纪涵雁闭着眼，呼吸沉重：“帮我……联系秦，秦律师。”
闻言，何思辰一怔。
联系秦霄宇？
纪涵雁睁开眼，黯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丝光明：“我要……上诉。”
“可寒夜他……”
“拜托，联系……秦律师。”纪涵雁说完，便沉沉睡去。
何思辰看着她眼角的泪光，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这个局面，也不知道陆华清心里会怎么想……
病房外，陆华清靠在墙边，眉目深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