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寒依言恭敬地行礼：“慕寒见过公主。”
苏灵雪充耳不闻，一双眼紧紧盯着江墨辰：“先生，你明知道我……”心悦你。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完，就被直接打断：“臣府中还有事，就不打扰公主与沈大人了。”
话落恭敬地施了一礼，翩然离去。
苏灵雪望着他背影，心底的刺痛一阵强过一阵，脸色逐渐苍白。
沈慕寒将一切默默看在眼里：“公主……”
闻声，苏灵雪看向他，强扯出抹笑意：“想必沈大人也公务繁忙，不如早些回府吧。本宫也要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回宫。
一路上，她挺直着背脊，不敢露出半分脆弱。
凝雪阁。
苏灵雪坐在床榻上，怀中抱着一个木盒，里面是这些年江墨辰送给她的东西。
初相识那日他送的拜师玉佩，那时他说：“臣身无长物，只此一枚玉佩，赠与公主作为拜师礼。”
第二年送的檀木发簪，第三年送的纸风筝与暖手炉，第四年送的……
苏灵雪一件一件拿出来看着，想起那些刻骨铭记的旧事，有些呼吸不畅。
她手捂上心口，清楚自己这是又犯了心疾！
苏灵雪眼睫颤了颤，将贴身伺候的宫女青莲骗走，习以为常的咽下止痛的药丸，起身走了出去。
长安城，帝师府。
苏灵雪屏退了想要通禀的下人，一个人走进了江墨辰书房。
刚进门，就被桌上那华丽无比的嫁衣刺痛了双眼。
苏灵雪缓缓走上前，微颤的手抚上鲜红的丝绸，心里却像有刀在割。
那嫁衣上纹绣着的，是竹。
犹记孩童时，她曾对江墨辰说：“待我成婚时，嫁衣上才不要凤凰、牡丹那些俗气的绣样！我要竹！像先生这般有气有节，不屈不挠的竹！”
这话，自己只同江墨辰一人说过！
如今，他也还记得……
恰逢身后脚步声响起，苏灵雪转头，就对上江墨辰冷沉的双眸。
“这嫁衣……是先生为我准备的么？”
江墨辰语气恭敬又疏离：“是圣上让臣按您喜好准备的。”
话落，他无视了苏灵雪陡然惨白的脸色，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臣也在此祝公主与驸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苏灵雪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呼吸都加重。
“那你呢……你要我成婚，那你呢？”
江墨辰默了瞬：“时间到了，臣自然也会成家。”
“那为何不能是我？！”苏灵雪眼眶通红，“先生敢说你心里从未有过我半分位置？”
江墨辰只是低着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君臣有别。”
简简单单四个字，清晰的划出了两人间的天堑鸿沟！
苏灵雪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从心底凉到了脚尖。
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会嫁。”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江墨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无言的站了许久……
空无一人的长街上，春雨淅沥。
苏灵雪狼狈前行，就像雨中一抹落魄的游魂，绝望和痛苦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接近宫门的那一刻，她彻底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朦胧间，苏灵雪做了一个梦。
梦里江墨辰成亲了，新娘却不是她。
只见他穿着一身绣着金竹的大红直裰婚服，整个人丰神俊朗，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他是那般温柔小心的对待他的新娘，却又对着观礼的自己恶语相向，说她不知羞耻，罔顾伦常——
“先生！”
苏灵雪猛地从梦中惊醒，才后知后觉自己回到了凝雪阁。
宫女青莲见苏灵雪醒来，松了口气：“公主您这次昏迷了两日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
殿中香炉烟雾袅袅。
苏灵雪望着窗外细雨，落在锦被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两日……那可有人来看过？”
她话里充斥着微弱的希冀。
作为贴身宫女，青莲怎会不知她想问的是什么。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两日就圣上来过。至于帝师……他在忙着操持公主的婚事。”
江墨辰……连来看自己一眼都不愿了。
心里的痛化作血腥气涌上来，苏灵雪身子晃了晃，她压下喉中腥甜。
“替我传禀一声，我要去见父皇。”
青莲闻言一怔，但还是领命退了下去。
一刻钟后，御书房。
苏灵雪踏入房内的瞬间，愣在了原地。
她没想到江墨辰也在这，而后者一脸云淡风轻朝她行礼：“臣见过公主。”
苏灵雪掩在宽大宫袖里的手无声的攥成了拳。
她第一次没有还礼，而是直接朝皇帝跪下：“儿臣与沈大人的婚事，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苏灵雪从生下来就一直备受宠爱，从未跪过任何人。
如今，是第一次。
御书房内气氛沉寂。
半晌，皇帝才幽幽开口：“婚姻乃是大事，纵使未曾先同你商量过，可君无戏言，岂有收回的道理！”
“可儿臣对沈大人并无男女之情。”苏灵雪哑声说出事实。
“那你说说，你喜欢何人？”
“只要你说，朕便为你们赐婚！”
赐婚一词，如吹动风铃的风，搅乱了苏灵雪的心弦。
她下意识的想要说出“江墨辰”这三个字。
可还未出声，就见江墨辰上前一步，躬身开口。
他声音清冷，言之凿凿：“臣已为公主与沈大人勘过八字，实乃天定姻缘，不容更改！”
======第3章======
苏灵雪怎么也没想到，他为了彻底推开她，竟会做到这种地步。
御书房外，晴空万里。
苏灵雪却觉得手脚发凉。
江墨辰的背影依旧挺拔，可咫尺距离，却好像远的有如天涯。
“先生……”苏灵雪眼中翻涌着痛苦，“你做事，一定要这么绝吗？”
不给她留半分后路。
江墨辰始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臣只是尽了臣子本分，仅此而已。”
苏灵雪定在那里，只觉心底的疼痛随着呼吸逐步加剧。
她再无法强撑，甚至连虚与委蛇的场面话都没力气说出口，匆匆转身，逃回了宫。
折腾了这么一遭之后，苏灵雪本就没痊愈的病，更是雪上加霜。
这一病，便是半个月。
期间，江墨辰没来看过一次。
凝雪阁。
苏灵雪仿若失去灵魂的木偶，双眼放空的望着窗外。
青莲从外走进，生怕吓到她般轻声说：“公主，外边儿天气这么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
苏灵雪看着那枝头并蒂的海棠花，声音沙哑：“我的婚事，父皇最后是如何说的？”
“陛下下了旨，您和沈大人的婚期……定在了四月初九。”
四月初九……
如今已是三月末，算算日子，也没有多久了。
苏灵雪缓缓转头看向青莲：“那……他呢？”
青莲心疼的看着日渐消瘦的苏灵雪，压不住情绪哽咽：“公主，您每日缠绵病榻，全靠苦药撑着，帝师却同那羌国来的公主日日游阅长安！你这样……不值得啊！”
羌国……公主？
苏灵雪只觉得心口的闷痛又加重了般，压的人喘不过气。
“是谣言吧，他……不会的。”说这话时，她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青莲也不知道该不该顺着她说，只能沉默。
许久，苏灵雪心里哽着的那口气还是顺不过来：“青莲，陪本宫走走吧。”
青莲忙替她梳洗打扮。
三月的天还有些冷。
苏灵雪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茫无目的的在石子路上走着。
刚过花园，一道悦耳女声传入耳中。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老皇帝呢！帝师大人，本宫看你我年纪相仿，不若你娶了我吧！”
乾元国的帝师只有一位，那便是江墨辰。
是有人在向江墨辰求娶？
意识到这一点，苏灵雪按下想要开口的青莲，走上前。
就见几步外，一身白衣的江墨辰正被一陌生女子挽着手臂。
而更刺痛她的，是男人望向那人时，眼里的温柔与宠溺！
那是苏灵雪从未见过的神情。
这一刻，苏灵雪慌了，甚至不敢去听那个答案。
她忙现身，打断了两人：“本宫……已经很少见先生笑得这般开心了。”
江墨辰闻声看来，瞧见她的那刻，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如此鲜明的对比，如钝刀在心上嗟磨。
差一点，苏灵雪连体面的笑都维持不住。
江墨辰并没理会，而是转头低声与羌芜说了什么，紧接着，她便听话离开。
苏灵雪目送着她背影远去，视线落回到江墨辰身上。
便听他问：“还记得那日你来府上问我话时，我的回答吗？”
苏灵雪记得，那时江墨辰说：“时间到了，臣自然也会成家。”
可这和羌芜有什么关系？
她不明白，刚想问。
就听江墨辰说：“现在，我等到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