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康平公主,整个皇城只有我一个公主。”她奶声奶气,却惹得谢长珩变了脸色。
谢长珩两手抓住她的肩,情绪无法遏制的上涌:“怎么会没有康平公主,华筝,华筝在哪里。”
他失态的举动吓坏了小公主,身后的宫婢忙将人拉开,看向谢长珩的眼神带了丝怜悯。
“将军,皇宫里没有这个人,想是您记错了。”
谢长珩双目通红,再也无法理智:“不可能,华筝她以前就住这里,她在哪,你叫她出来!”
宫婢们被他吓到,齐齐跪在地上:“将军,宫里真的没有这个人!”
他不信,跑了半个宫城,看到人就问我,看他从急色到沉默,都始终只得到一个答案,我从未出现过。
终于暮色渐沉,如若他此刻壹扌合家獨βγ
的心情。
谢长珩一人独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我在这个终日高傲清冷的男人身上看见了颓败,我的死亡与无息沉重地压弯了他的脊梁。
夜风中,他垂下头,暗自低语:“你明明就在这里,我知道你在,我们做了七年夫妻的。”
我自他身前走过,与他对面蹲下,使我们双手紧握。
“谢长珩。”我叫着他的名字,“我在。”
他听不见,没有回应,只盯着这巍巍皇城,思绪渐远。
我仿佛瞧见,那年我十七岁,穿着嫁衣,他八抬大轿迎我进门。
我们本该夫妻恩爱,携手白头。
是的,我们本该如此。
夜色悠悠,月光一缕照在谢长珩脸上,仿佛是镀了银的泪珠。
我们就这样定定的坐着,阴阳两隔,一同遥望着这无尽星空。
树影摇曳,中书令王坤王大人向这边走来,行走惊起屋檐上的飞鸟几只。
“谢将军?”王坤看到他,有些诧异,“你怎么一人独坐在……这儿?”
王坤是谢长珩自幼的玩伴,两人一向关系很好。
谢长珩面着远处的黑暗喃喃:“华筝她不见了,不见了……”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慌忙站起,拉着王坤的手强笑说:“那日我们大婚,你还去喝了喜酒,你还记得她,对不对?。”
王坤面露难色,似乎于心不忍,只轻声叹了句:“我不知道,你别再问了。”
一瞬间,谢长珩红了眼眶,他一日水米未尽声音也变得嘶哑,同野兽般咆哮:“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紧紧攥着王坤的衣袖,声音也似乎带了哽咽:“明明好好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在了?”
哥哥这一道诏令让所有人有口难言,当真决绝。
谢长珩颓丧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远。
王坤也没再追,只在树下站着,目送着我与谢长珩离去的背影。
晚风拂面,隐隐带来他忍耐不住的悲声。
“岂止是喝过喜酒,当日还相祝你们白头到老……”
不止他,谢长珩,当年世人都曾祝我们恩爱白头。
华国皇宫,皇帝寝殿。
谢长珩立于殿前,一个小太监走来,烛光隐隐,看不清面色。
“将军请回吧。皇上大病,不便见客。”小太监传了话来。
谢长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一人默然回走,朝着御史台方向去。
月光泠然而下,我分明看见他颤抖着收拢了手掌。
御史台。
皇帝哥哥蓄意不见,他只能来御史台,看这一贯记载皇宫贵族生平的地方。
谢长珩穿梭在一栏栏书架中,汗水混饣并
着这里成日的灰尘从鬓角滴下,他只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卷一卷的在这浩如烟海的书山里,寻着我曾来过的证明。
月光透了进来,打在谢长珩脸上。
他闭上眼睛,睫毛同蝴蝶般轻颤:“华筝,华筝……”
他一遍遍低喃着我的名字。
他的爱,似这寂寂的御史台,沉默又坚毅的立在时间之海。
皇帝哥哥这手笔做得连我都是大吃一惊,我的名字从御史台的卷轴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当谢长珩想回头看我,我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历史当中,绝口于世人嘴中,了无踪迹。
谢长珩寻了一个晚上,只什么也没找到。
旭日东升,天光大亮。
谢长珩踏出御史台的大门,双目无神的看向天边一点点泛出鱼肚白的日光。
我逆着光看他,他的背影寂寂如一座孤山,荒凉傲立。
终于,他晕了过去。
在我眼前倒下。
偏殿。
谢长珩被人扶到殿里休息,白须的太医把着脉。
“陛下驾到——”
门被人缓缓推开,皇帝哥哥一脸病容的走进殿中。
“他死了?”哥哥看了一眼谢长珩,沉着脸冷声而问。
“将军无碍,只是昼夜奔波,一时受了刺激,心血不平。”太医额上结了一头冷汗,颤颤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哥哥弯着腰从喉咙里咳出几声,想要说出的话也一同憋在肺里。
“皇上节哀,长公主纵然是去了,您也要千万保重龙体,勿要伤心过度。”太医斗着胆子劝告。
他难受的背过身去,什么也没有说,摆摆手示意太医和宫人离开,只要和贴身的太监留在这里。
硕大的宫殿一瞬间寂静下了,哥哥步步靠近谢长珩的边。
压制性的气息徐徐壹扌合家獨βγ
展开,强烈的愤怒和浓郁的化不开的失望弥漫于这一方空间。
哥哥左右摆开龙袍,在谢长珩身侧坐下,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阴翳。
“你说,朕要不要杀了他给我皇妹陪葬?”皇帝威严尽显,只把那问话的太监吓的俯下身去,喏喏不敢回话。
我在边上听着,心里却是清楚的很,哥哥是不会动手的,他绝不忍心看我死后难过。
只我看着他泛着黑的眼圈是实在心疼。
父皇和母后走的早,他除了我,已经没有亲人。
“起来,只是问你句话,竟吓成这样。”哥哥拧着眉毛道。
“杀了他,皇妹怕是会怪朕,与其给他个痛快,倒不如日日生不如死,受尽我皇妹七年煎熬餅餅付費獨家
!”他把手掐进床褥,盯着谢长珩,眸子里几乎要飞出刀刃。
哥哥少有这副情绪外露的模样,唯一一次我见过的便是我当年失了默儿,大病一场,差点死掉。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哥哥,我死了,他又是孤家寡人了。
“我当年,是何等的信任你。满昌安城都在等着公主下嫁,我却单独挑中你一人。”
“那时,看中的便是你一片真心。现在想来我真是瞎了眼了!”
满声怒火,哥哥又蹙起眉毛狠命的咳嗽起来,眼睛死死盯住谢长珩。
“皇上,节哀,不要自己气坏了身子,您病里初愈还是回寝殿歇息吧。”太监面露焦急,连忙劝说。
哥哥把目光移向门外,似乎思绪也逐渐飘远。
“陪朕去看看皇妹。”他低声道。
顷刻间,太监变了脸色,连嘴唇都微微颤抖,仿佛我是什么天大的禁忌一样。
朝阳染红霞,哥哥向外走去,满地的晴光,拖着他的影子阴沉纤长。
“传我的命令,不止皇宫,整个华国,禁止再提皇妹,违者诛杀九族!”
“她折腾了一辈子,死后该给她个清净。”
我望着门外,看哥哥步步走远。
只是,我已经死了,他还要去哪里看我?
日头越来越盛,谢长珩才醒来,双目无神的环视一圈宫殿,仿佛失了魂一样,沉默着离开。
路过太和殿,正正赶上下早朝的时间。
周围一片热闹,喧嚣着同谢长珩几乎不是一个世界。
“将军,怎么是从宫里头出来了?”
谢长珩的熟人不少,这是他回朝后第一次在人堆里露面,更是惹的一群老早相识的同僚搭话。
可谢长珩只是面无表情的穿过人群,神情呆板,好像全然没有听见似的。
“谢长珩?”后面的人又叫,却再赶不上谢长珩的脚步,只能看着他萧索的背影走远。
我在他身后跟着,看他穿过皇宫,走过西大街,又来到人声鼎沸的东坊。
他在这昌安城里最是喧哗的集市游荡,恍恍惚惚我竟生出一种错觉,自我离去,谢长珩也成了孤魂一缕,昼夜奔波,水米不食,只沉默着穿梭于人群。
这四月的天,说变就变,竟毫无征兆的下起雨来。
路上行人四散,皆慌忙着躲雨,唯独谢长珩一人逆着人群前进。
一道霹雳,更衬谢长珩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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