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绿衣的男生，面对一湄站着。他衣着打扮怪异，头顶头发长而蓬松，像一个撮箕，脑后四周的头发，又短得能见皮肤的颜色。脸几乎要凑近一湄额头。
她嫌恶地推开他，嘴里骂骂咧咧。
男生被骂得嬉皮笑脸，一只手去揽她的肩。
一湄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绿衣男痛得哇哇大叫，旁边的男生像看猴戏一般，兴奋地拍着手。
“打是亲，骂是爱。哥哥就爱你火辣的性格。”男生厚颜无耻地说。
一湄抬起脚，照他脚上踩去。男生早有防备，转了个身，一把抓她，将她半拥在怀里。
“你信不信？我亲你一口。”说着，竟俯下身，将嘴凑上去。
围观的男生拍着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一湄涨红脸骂道：“妈的，神经病！”挣脱一只手，正要扇过去，却被对方抓住。
顾夏冲过去，钳住男生手腕。
绿衣男以为是他同伴，正要开口骂，抬头见到一个陌生男子，比自己还高半个头。
“你，他妈的是谁？少管闲事。”
一湄仰着脖子说：“他是我男朋友。怎么了？”
顾夏将一湄拉在身后，钳住男生的手暗中发力，对方痛得嘴巴歪了左边，歪右边。
绿衣男另一只手握紧拳头，猛向顾夏小腹轮去。
顾夏顺势将他往后一带，绿衣男失去支撑点，猛向前扑去，险些摔倒在地。
稍站定，绿衣男挥着拳头，扑向顾夏。一湄眼尖，冲过去，横在顾夏面前。
绿衣男收不住，一拳轮在一湄肩上。
顾夏见一湄挨了打，将她拉到身后。
旁边的男生，本来是看热闹的，没想到事情会闹大，更没想到柳一湄有帮手。
男生们围上去，假装拉架。有的抱住顾夏，有的趁机打顾夏一拳，有的嘴里劝道：“好好说，算了，算了。”
一湄看出男生们的动机，骂道：“苟四娃，他妈的要不要脸？几个人打一个人。”捡起地上的砖头，朝苟四娃的头部砸去。
听一湄喊“苟四娃”，顾夏才知道，他们正是在厕所说脏话的人!
苟四娃头一偏，砖头砸在空地上，激起积水四溅。
顾夏双臂用力，用手肘撞向抱紧他的人。
男生们痛得自顾不暇，捂着肚子直喊痛。
顾夏卡住苟四娃脖子，咬着牙槽说：“我警告你，再敢惹她。我让你好看！”
再一用力，苟四娃满脸通红，喉咙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其他几位这时痛过了，蜂涌般扑向顾夏。
“老师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顾夏松开手。男生们纷纷逃窜。
等了半天，也不见老师来。估计是男生们自己找台阶下。
顾夏也没再追究。他本不想出手，怕影响到一湄，让她在同学中难处。但看苟四娃越来越过分，他实在忍无可忍。
这群人走后，顾夏想起，一湄说他是她男朋友，是拿他当挡箭牌吧？
“你没事吧？”他理了理衣袖，问一湄。
一湄摇头说：“我没事，你呢？伤着没有？”
“我也没事。”顾夏看着一湄，笑着问，“怎样？还请我吃饭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洒脱一笑，径直往外走去。
他们找了家面馆。
面馆人多，刚好有人走了，老板招呼他俩坐。桌子上杯盘狼藉。
一湄点了碗素面，顾夏给她换成了滑肉面，自己则点了碗素面。
顾夏“教训”她说：“你傻啊。你这小身板，能挡什么，我挨两下算个啥？”
一湄瞅了瞅他说：“你是铁打的不成？”
“我虽不是铁打的，也比你牢实，挡这些人的拳头，不在话下。”他说着伸出手臂，秀了秀肌肉，“还有，你怎么用砖头砸啊？砸伤了怎么办？”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要是你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不要莽撞，要见机行事。”
“我知道。这不是有你吗？”
顾夏微蹙眉头，问道：“要是我不在呢？你怎么办？”
“你不在，我就大喊。”
“你刚才为什么不喊？”他温和地责备道。
“你傻啊？”她说，“我一喊，全校都知道我男朋友来学校了。然后，老师也会知道，我爸妈、我大伯也会知道……”
“你不可以说，我是你哥或表哥吗？”
“我想让苟四娃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啊。免得他以后纠缠我。”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无聊吗？”
“也不是啦。这个苟四娃，就是个无赖。脸皮比城墙转拐拐都厚。随便怎么拒绝他，骂他，他都不听啊。”
“你没跟老师反映？”
“唉，我都反映好几回了。老师批评了他，他收敛一段时间。过段时间，他又旧病复发了。”她拧紧眉头说，“我跟你说，他脑子缺根弦。”
吃完面条，顾夏就只剩几毛钱。车费没了，他只得走路回去。这里离他家近，他顺道回去一趟。
母亲去世后，他还没回去过。不知老爹身体怎样，顾宛想出去打工，不知准备得怎样了。
如果有钱，他很想送顾宛回学校读书。在学校见到一湄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奈何他还是个学徒，挣不到钱，什么都帮不了。
这更增加了他的内疚感。
顾夏看到顾宛在翻看语文书。她表面说不想读书，其实内心很渴望吧？
在家呆了两天，顾夏帮着将晒干的稻谷、玉米装进柜子里，把茅坑里的粪挑上坡，把房前屋后的阴沟清理了一遍，就又回到了柳家湾。
一湄爸妈还在恢复期，不能干重活。顾夏出发前，给两家缸里装满了水，也该用完了。
回到柳家湾，天已黑尽。
才走到院子外，黄狗就叫着冲出门，见到顾夏后，跳跃着扑向他。顾夏摸摸它的头，问道：“黄狗，想我没有啊？”
黄狗满意地摇着尾巴，紧贴着他的腿走，像在回应他。
师父和师娘在吃面条，见顾夏进来，两人扫了一眼，继续埋头吃面。
顾夏觉得奇怪，他俩怎么这么冷漠？
是嫌他耽误太久吗？他回家的事，向他俩请示了，他们也同意了啊。
“师父，师娘，你们才吃饭？”顾夏在桌旁坐下，没话找话地寒暄。“师父感觉好些了吗？”
要是往日，师父、师娘会问东问西，问他吃饭没有，他爸怎样，妹妹怎样，庄稼怎样。
知道他没吃晚饭，师娘会放下饭碗，给他做饭。中午，顾夏吃了碗红苕稀饭，走了二十几里路，肚子早饿了，但没人问他。看师父师娘不高兴，他也不好说。
师娘继续吃面，眼皮都没抬一下。
“还那样。”师父喝了一挂面，爱理不理地回答。
“吃饭呢？有胃口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柳老师他们呢？怎样了？”
“还行。”
见他俩爱答不理的，顾夏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也不好询问。他坐立不安，一会摸摸黄狗的头，一会看看师父脸色。
“我去一湄学校。”他没话找话地说。
师父、师娘似乎震动了一下，挑在嘴边的面，停了半秒。
看来，他们还是挺关心一湄的嘛。不过，按理说，应该是他们主动问起她的情况，而不是由他说起啊。
“她状态不错，学习也很努力。只是，好像瘦了点。”
听顾夏说完，他们才把面条放进嘴里。
“我还回了趟家……”
“顾夏。”师父喊完，将最后一口面吃完，将碗里的汤喝尽，才不轻不重地说，“把东西收好。明天回去吧。”
“啊？”顾夏脑里“嗡”的一声，像被五雷轰顶。
师父怎么了？为啥突然说出这种话？是他听错了吧？
不可能！
“你明天回去，不要来了。”师父看他没听懂，面无表情地重述一遍。
“为什么？”顾夏自觉没做错什么，无论怎么，也没到逐出师门的地步。
“你说为什么？”
王桂珍的声音，从院坝外传来。
话音刚落，人已跨进门。
她怒气冲冲地指着顾夏，两眼发直，嘴唇发紫。“你，你说说，我们，我们对你，哪点差了？”
顾夏起身，面对一湄妈站着。他隐隐觉得，这事可能与一湄有关。
莫传芳端了个竹椅，让弟媳坐。
王桂珍低头看了一眼，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并不坐下，眼睛仍盯着顾夏。即便隔着一定距离，也能听见她鼻孔出气的声音。
“你们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不忘。”顾夏不慌不忙地说。
王桂珍冷哼道：“说得好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顾夏，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顾夏更觉莫名其妙了。不过，他冷静下来，想先听她说。
“你说你，一分钱没给，她大伯教你学手艺。供你吃，供你住。我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想着你。把你当亲侄儿样看待……”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湄妈，舔舔嘴唇，双手交互揉搓。
“你、你为什么？！”一湄妈往后靠了靠，紧咬着牙齿说，“你都结婚了，居、居然……！”
相关Tags:冷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