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开个玩笑。孟今,今儿你的确过激了,你跟沈小姐和周公子喝一杯,就算道歉……」
他将一杯酒塞进我手里,被我挡开。
那杯酒,便泼在了纪北洲身上。
昂贵挺阔的西装上,立刻晕染开了一大摊难看的酒渍。
如同在如今身价高贵的纪北洲旁边,站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我一样。
我的鼻子有点发酸,感到一刻也无法继续待在此处了。
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便急急地往外走去。
纪北洲追在我身后。
一直等到走出宴会厅的大门,他才上前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
他就不厌其烦地来拉我第二遍,第三遍……
直到我完全崩溃,尖叫着冲他:「你到底烦不烦?!」
他终于停下动作,满含愧疚地望着我:「今今,对不起。」
我胸内燃烧着的怒火,一下子就没了出处。
沈雪儿喜欢纪北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但纪北洲似乎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并没有逾距半步。
他要维护客户,要考虑律所的生意,要保住那么多人的饭碗,他没有拒绝沈雪儿的理由。
他也想顾虑我,并不想让我伤心失望。
所以,他丢掉那么多人追出来。
我的行为,让他左右为难。
看上去,倒像是我错了。
是我不大气,不识大体,不能游刃有余地斡旋各方关系……
好像是我,将他置身于此刻这个难堪的境地。
但是,明明不是这样的。
纪北洲是我男朋友啊。
有人虎视眈眈地觊觎起我的东西,难道我就只能委曲求全地,请她吃一口再走吗?
一直以来,我都很笃定我与纪北洲的爱情。
但在那一刻,我却茫然了。
我听见自己说:「你回去吧,今天你是主角。」
他走过来拉我的手:「对不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你要是不喜欢她,我今后就不跟她来往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下来。
纪北洲手忙脚乱地给我擦泪:「今今,你别哭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受那么大的委屈。」
泪眼模糊中,我看见不远处的沈雪儿正一脸怨愤地盯着我。
夜色中,她的红裙格外扎眼。
那天晚上,事情最终以纪北洲给我道歉,沈雪儿提前离场而结束。
第二天,纪北洲退回了沈雪儿的礼物,也提出了与沈氏集团解约。
鹿鸣怒气冲冲地给我打电话,质问我:「知不知道我们因此要赔多少违约金?要少赚多少钱?
「孟今,你又不是沈雪儿那种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小姐,怎么会这么天真任性?!」
我听见纪北洲在电话那头,喝止住鹿鸣,让他不要再说了。
然后,他夺过电话,跟我说:「对不起。」
那段时间,纪北洲实在是跟我说了太多对不起。
我张嘴,想安慰他两句,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鹿鸣说得没错。
我不是沈雪儿,拿不出大笔的钱来支持他们渡过难关,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挂了电话,我站在窗边出神,觉得整个人都被一圈无解的线团缠绕住了,越挣扎便缠得越紧,让人喘不过气来。
明明不是我们两个人的错,但到头来,好像我们两个都错了。
那天下班的时候,沈雪儿竟然出现在我们所门口。
她依旧烈焰红唇,张扬得像一朵开到极盛的玫瑰。
见了我,她直接开门见山:「孟今,你知道你让纪北洲有多为难吗?
「他跟我合作,每年光佣金就能挣 200 万,现在因为你,他不但挣不到钱,还要赔我 40 万。
「你觉得你能带给他什么?!」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希望您能理解。」
显然,我就是那个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
沈雪儿一贯高高在上的眼睛中登时氤氲出一层水汽。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纪北洲:「你别后悔。」
然后便跑走了。
纪北洲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来牵我的手。
我知道他又要说对不起。
于是提前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别说对不起了,我不想听。」
纪北洲便笑了。
那段时间,纪北洲很少笑。
那个笑,在我看来,十分珍贵。
一下子融化了我们之间的隔阂,甚至让我以为,一切都恢复如初。
我们是世上两个无坚不摧的爱人,没有什么能摧毁我们之间的爱与信任。
从那之后,沈雪儿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直到一次我出任务。
在一个酒吧里,我看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沈雪儿。
即使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我还是一眼便认出,那个站在沈雪儿旁边的背影,是纪北洲。
沈雪儿红着眼眶,嘶吼着让纪北洲:「滚开。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凭什么管我?」
纪北洲只是沉默着一遍一遍,毫不气馁,十分耐心地去扶她。
就像他对我那样。
故事的最后,高高在上的雪儿公主扑进了纪北洲的怀里。
她的眼泪蹭在纪北洲的衬衣上,一遍遍问他:「我到底哪里不好?」
纪北洲任她抱着自己。
没有推开,没有回抱。
他僵硬地站在那里,背影沉默似铁,写满了遗憾与落寞。
我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万箭穿心。
直到一同执勤的同事喊我的名字:「孟今,你愣着干什么呢。」
纪北洲回过头来。
我们两个隔着人群对视,他的眼神写满了慌乱。
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
那天,我执行完任务出来,纪北洲已经不见了。
手机里有一条他发给我的微信:我先送她回家。有什么事,我回家跟你解释。
夜里,纪北洲回家的时候,跟我解释了很多。
「她喝醉了,给我打电话。
「她到底是一个女孩子,又在那样的环境里,我只是担心她出事……
「今天这种情况,即使不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我也不好不管,是不是?」
我打断他:「普通的女孩,喝醉了,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纪北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我平静地望着他:「她有家人,还有那么多朋友,平素振臂一呼,响应者众,偏偏喝醉了,只给你打电话?你觉得这合理吗?」
你明知道,她喜欢你。
但是,却不愿避嫌。
早在你决定去找她的时刻,你的心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
纪北洲,你心里,是喜欢她的吧?
苦涩在我心中蔓延。
这些话,在我嘴边几番沉浮,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怕说出口,事情便走向无可挽回。
但最终,纪北洲也只是跟我说了句:「对不起。」
我苦笑:「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啊,纪北洲。」
那晚之后,我跟纪北洲提出我们之间应该冷静一下。
我告诉纪北洲我希望他好好思考一下,他对我究竟是爱情还是因为我爸爸。
「我不是那种不能接受爱人变心的女孩儿,你不爱我了,我可以让你离开,我只是不能忍受欺骗和糊弄。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不是只有沈雪儿珍贵,我也很珍贵,我也只想要唯一,纪北洲。」
我搬出了我和纪北洲的家,虽然很难过,但日子终究还是继续过。
纪北洲每天都在楼下等我。
我不理他,他就沉默地跟在我身后。
他用这样的行为表达对我坚定的态度。
就这样跟了我一个月后,我终于心软了,上了他的车。
结果我们行到一半的时候,却发现沈雪儿的车竟然跟在后面。
那天纪北洲很生气,别停了沈雪儿的车。
那么温和的人也难得地发了脾气,跟沈雪儿说:「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有点自尊?我有女朋友了,你看不见吗?你这么跟着我算怎么回事?」
沈雪儿哭到不行,她充满怨愤地盯着我:「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
纪北洲疾言厉色地打断了她:「先认识的怎么了?咱们一起上高中的同学多了?每一个人都比今今先认识我,我求求你,赶紧走吧,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沈雪儿怔怔地看着纪北洲,半晌才说:「纪北洲,请你记住,我不说是因为我爱你。」
她终于哭着走了。
那天,回到车里,纪北洲再次跟我说了对不起。
这一次,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因为别人跟我说对不起。」
那之后不久,我就答应了纪北洲的求婚。
然后,就发生了今天的事。
因为沈雪儿和纪北洲,我在订婚宴上,完全成了一个笑话。
当纪北洲追沈雪儿出去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从惊讶变成同情。
难为我这些警队的师兄弟,他们虽然义愤填膺,最终却只是握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