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时间和冷漠,真的会消磨掉一个女人最深的执念与热爱,她以为她的感情如海水永不枯竭,没想到也不过十三年,就已经一点点,蒸发得滴水不剩。
放下,并没那么难,只是她从前没有试过。
……
照片是今天凌晨时分被拍到的。
江沉渊和殷柔晴并肩站在会所门前。在路灯和夜风之下,他正温柔地给女人披上自己的外套。
那个时间,正是宋今夏去会所,哭着要见他之后。
因为江沉渊不肯见她,她才不得不只身去机场拦人……
没想到她前脚刚刚走,他后脚就和殷柔晴双双离开。
他的时间,多花一秒在她身上都是浪费,却可以无限给予自己喜欢的女人。
殷柔晴是殷家大小姐,也是帝传毕业,不过学的是表演艺术,有殷家和江沉渊的撑腰,进圈以后发展得很好。
他们两人,确实很般配……
……
忙起来昏天地暗,等到江沉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宋今夏脑子都是懵的。
她习惯性地接了起来。
“你不在家,在哪儿?”
电话那边,江沉渊的声音阴沉冷戾。
“我……”宋今夏还没醒过神来,一时语塞。
“给你半个小时回来。”
不等宋今夏回答,江沉渊已经挂了电话。
宋今夏起码呆了半分钟。
转眼,她就给气笑了。
摆在她眼前的,是正在整理的,有关江沉渊和殷柔晴的点滴恩爱进展。
如果不是重操旧业,她恐怕还拿不到这些一手资料,也不知道他们的感情,竟起源得那么早……
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江沉渊自己经常彻夜不归,回来也常是深更半夜,倒是要求她时时刻刻遵守三从四德。
从今往后,这女德楷模谁爱当谁当去。
反正她不伺候了。
宋今夏埋头继续整理稿子。
殷柔晴所谓的官宣,其实只是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属于彼此。】
以及,一张她自拍的,戴着钻戒的手照。
假如她不是故弄玄虚,就是宣布自己已经与真命天子订婚。
而这位真命天子,通过各方证据证明,正是江沉渊……
为了抢在所有同行之前发稿,整个小组估计都要熬通宵。
“我搞到了!”徐森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我搞到了江沉渊和殷柔晴选钻戒的视频!”
全组人都立马围了过去。
“今天下午,江沉渊和殷柔晴去了Truelove,选了一下午的首饰!”徐森无不炫耀,“这是店内监控拍到的视频,我在这家公司内部有人,给我搞到的。”
在一片赞扬声中,宋今夏偏着头仔细端详视频画面。
没错,是江沉渊,也有殷柔晴。
两人几乎头靠着头,挑选着面前摆放的一大盘珠宝首饰。
旁边,几个店员还在源源不断地把东西端过来。
真是……令人羡慕的大场面呢。
江沉渊早上的警告还犹如在耳:
【我等下还有正事要办,别浪费我的时间。】
原来,他口中的正事,就是陪殷柔晴去选钻戒。
Truelove是老牌婚恋珠宝店。
宋今夏还记得,她小时候刚到江家后不久,有一次去市中心玩,趴在Truelove旗舰店的橱窗上看里面成套的钻石婚饰。
比她大几岁的江沉渊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就拖走。
“有什么好看的。”他不耐烦。
“川哥哥以后买给我!”那时候她天真且大胆,宋言无忌。
“好。”他没有回头,但能看到耳尖上微微的红。
后来,每次从Truelove的旗舰店路过,宋今夏都会不自觉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就算江沉渊之后对她日渐冷漠,愈发嫌恶,她总会记得他当年说过的那个好字,以及他微红的耳廓。
她从没想过,将来有一天,陪着他走进这家店的女人,不是她……
急促的铃音响起。
宋今夏连忙说了一声抱歉,拿走手机。
“半个小时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令人战栗的阴寒。
宋今夏:“哦。”
“你在干什么?”江沉渊几近咬牙切齿。
宋今夏走到僻静的地方,确定其他人都听不到她打电话。
“在复盘你感人的爱情浪漫史。”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宋今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今夏确定,她把江沉渊激怒了。
一天之前,她可能会害怕会惶恐,但现在,她的心里只余一片空寂。
像落雪后的荒原,寒意萧萧,却未尝不可见到雪后艳阳。
“没什么事我挂了,对了,恭喜川爷今日脱离苦海,觅得真爱。”
挂断电话,宋今夏把江沉渊的号码直接拉黑。
想了想不太稳妥,又把手机关机。
……
从兴业的大楼走出来,天边已经泛白。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但手机不要关机,要随时联系得上。”
经过一夜共同扛枪奋战,大家或多或少都认可了宋今夏的工作能力。
马姐用上带新人的认真,特意叮嘱宋今夏,“殷柔晴这事情短期内反转应该不会太大了,但也要防止意外发生……”
不会有意外了。
宋今夏心想,只要江家点头,江沉渊和殷柔晴立马就能领证结婚。
她得感谢昨晚上了解到的一切。
给她内心深处尚余的那丝不甘和牵挂,来了斩钉截铁的一刀。
街边停靠着一辆银灰色玛莎拉蒂,此时不声不响地开了过来。
“你现在住哪儿?”车窗降下,俞子舜清俊的面容出现在宋今夏眼前。
“我……暂时住酒店。”宋今夏回答。
“上车,我送你。”俞子舜声音温和,却含着一丝不容置喙。
宋今夏迟疑的片刻,又有熬夜加班的人成群从大楼里走出来。
她怕被人看到不太好,只能匆忙上车。
“做我们这一行的,就是辛苦,经常日夜颠倒。”俞子舜递了一罐饮料给宋今夏。
宋今夏接过来,意外发现是温热的牛奶。
“没什么,也不是没做过。”宋今夏微笑。
“是啊,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新闻从业者。”俞子舜笑,“七年前我们就在A国……”
“师哥!”宋今夏猝然打断了他。
俞子舜似乎黯然了一瞬。
“他一直不知道,对吗?”他手指渐渐捏紧了方向盘,“你付出过的……”
“都过去了。”宋今夏轻声,“师哥,谢谢你为我保守秘密。”
很早以前她就告诉自己,爱不是恩情,爱不是施舍,爱也不是胁迫。
纯粹的感情不需要外物的催化也能开花结果。
她和江沉渊走到今天,不怪任何人。
车内一片寂静。
宋今夏打开了手机,瞬间几十个未接来电跳了出来。
全都是已被拦截状态。
还有一条短信,虽然没有备注,但号码宋今夏很熟悉——
【宋今夏,你最好一辈子都不会再接电话。】
江沉渊发的。
宋今夏想了想,把对方短信也设置进了黑名单。
俞子舜没有问她住在哪里,但他把宋今夏送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宋今夏看了一眼,笑笑,“师哥,太高级了,换一家吧。”
她现在可住不起这样的酒店。
“会给你报销的,下去。”俞子舜的温润里依然夹杂着强势。
替她办下入住,把房卡递给她,他挥了挥手,“就不送你上去了,好好休息,放你两天假。”
转过身,俞子舜的脸就沉了下去。
宋今夏没有任何行李。
她就那样两手空空从江家离开,以她的性格,钱更不会带走一分。
江沉渊,真是干得好一手绝情寡义!
……
宋今夏依着房卡找到房间,才发现俞子舜给她写了一间豪华江景套房。
此时万丈金光正粼粼照在江面上,顺着窗棂流到她的脚边。
宋今夏按下键,窗帘自动徐徐关闭,最后一缕阳光从她眼里消失的时候,她终是卸掉了所有伪装,眸底的哀伤缓缓消融。
前天,趁宋今夏去医院看望晓晓,殷柔晴来到御园,未经她允许,潜入她的房间,拿走了她首饰盒里最贵重的那枚蝴蝶胸针。
或许是她太嚣张了,留下种种痕迹,被回来之后的宋今夏第一时间发现。
她听说殷柔晴去了宋江找江沉渊,急忙赶了过去。
两人在江沉渊的办公室之外发生争执,气急攻心之下,宋今夏一耳光,扇得殷柔晴跌坐在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沉渊走了出来。
殷柔晴哭着拉住他,“沉渊,今夏说我偷了她的珠宝首饰,可是我没有,她不信……你看到了,她还打我……”
宋今夏咬了嘴唇,“川哥哥,是那枚蝴蝶胸针……”
“我不管你什么胸针,”江沉渊冷冷地睨着她,“就算有人真偷了你的东西,也不是你动手的理由,宋今夏,你太骄纵了。”
后来宋今夏回想,她确实骄纵了。
江家人的疼爱给了她无限底气,那枚胸针的重要性,也令她无比冲动。
她当时头脑一热,直接回怼江沉渊,“打都打了,你说怎么办吧!”
殷柔晴如果不把她的胸针还回来,她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江沉渊和她对视片刻,眸中寒意森森,“我给你一次机会,给人道歉。否则的话,你也不用想当江家的少夫人了。”
宋今夏瞬间入坠寒窟,她听到自己问江沉渊,“如果,我坚持不道呢?”
“你可以试试解除婚约。”江沉渊眼中没有任何温度,
“道歉还是分手,你自己选。”
第5章宋小姐人凭空消失了
……
一滴眼泪从宋今夏的眼角滑落,没入枕间。
江沉渊忘记了。
他忘记了那枚蝴蝶胸针的来历,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记在心上过。
……
十三岁那年,宋今夏揣着积攒几年的零花钱,一个人去拍卖会,想要拍下那枚彩钻蝴蝶胸针。
最后却因为囊中羞涩,连举牌子的机会都没有。
回到家她偷偷哭了一个星期,眼睛红肿了就拿冰敷,骗江夫人是没睡好。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江沉渊突然来到她的房间,把那枚蝴蝶胸针扔到她面前。
“拿好了。”
见她愣愣的,他面上又显出惯有的不耐烦,“做我们江家的人,想要什么就去争,争不过不知道说句话?当我们都是死的吗?”
宋今夏捧了蝴蝶胸针,眼里都是星星。
“谢谢、谢谢川哥哥……”
江沉渊看了她两秒,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以后不准哭了。”
……
父母去世的时候,她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到了江家之后,江家长辈都对她疼爱有加。
但许多做人的道理,都是江沉渊教她的。
曾经,是他告诉她,想要什么就去争,如果争不过,他会替她去争回来。
可是现在,她去争了,他又说她骄纵,要和她解除婚约。
多么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