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楚湄匆匆跑进“宁沉”公司的大门，她没带伞，头发被淋得半湿，但怀里的文件却被她保护得完好无损。
“你好，请问你们帝邪臣顾总办公室在哪里？我找他有点事。”她一边整理半湿的外套一边问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头也没有抬一下：“您有预约吗？”
“哦，我是你们顾总的女朋友。”
前台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嘴角一撇，语气轻蔑：“不好意思，我们从来没听过顾总有女朋友，没有预约，就不能进。”
楚湄脸色一僵，突然发现她跟了帝邪臣这么久，他却好像从来没有在人前介绍过她。
他也从来不让她来公司，就连今天，还是她发现帝邪臣把文件落在家里才来了一趟。
楚湄敛去脸上那一点尴尬，从包里拿出手机：“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只是她刚要打电话，抬眼便看见帝邪臣从办公室走出来。
“伯沉！”她连忙喊了一声。
声音乍然响起，公司的员工都不由齐齐往这边看。
帝邪臣转头，他一身西装笔挺，五官深邃冷漠，身上沉淀着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睿智和理性。
听到声音他立即抬头，看见是楚湄后，他皱着眉走上前：“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湄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帝邪臣，随即当着前台小姐的面，很自然地伸手想挽住帝邪臣的手。
她微笑道：“我来给你送东西啊。”
帝邪臣接过文件袋，接着便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下意识地拉开与她的距离。
楚湄的手僵在了空中，她有些难堪地收回手，却眼尖的发现了帝邪臣衬衣上的一根褐色长发。
她眼眸一痛，心脏不由猛缩，连忙挪开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看。
她是黑色的头发，一直以来都是。
楚湄攥紧了手，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一如既往地装瞎，装傻。
她奢望的不多，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够了。
帝邪臣已经打开文件袋，抬头看向她，眼中意味不明：“这文件你看过了？”
楚湄有些奇怪的摇了摇头：“没有。”
帝邪臣好似放松了下来：“最近公司会特别忙，永柔过阵子要手术了，你最近帮我照顾着。”
顾永柔正是帝邪臣的亲妹妹。
“嗯，不过看你最近这么忙，公司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楚湄强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脸上若无其事的笑着，粉饰太平。
这公司说来其实和她有点关系，当初的创立基金可全是楚湄出的——她妈出意外赔的保险钱。
她还是这公司的法人代表呢。
一提起这公司，帝邪臣隐隐有些不耐烦，语气沉冷：“说了公司的事情不用你管。”
这样豪不给面的回答让楚湄脸色黯然，心里无比窘迫。
他这样世故的男人，怎么会不知道在人前给人留面子，可十几年了，她在他面前又有什么面子可言。
她爱他，而他不爱她，这是她一直都很清楚的事情。
在这份感情里，她从一开始便低入尘埃。
她平静的面具被撕毁一角，有些局促的说：“那我就先走了，永柔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没等她把话说完，帝邪臣便敷衍地说了句：“知道了。”
楚湄抬眼，帝邪臣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朝办公室门口一个女人走去。
那个女人，她认识，是蒋璐，江城赫赫有名的宋家老先生的养女。
她正有着一头大波浪的时髦褐色卷发。
“看吧，我就说顾总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很快就会分手跟蒋小姐在一起！”一旁的前台意有所指的说着。
这一字一句全数落在楚湄耳里，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被人陡然戳中了痛处。
她慌忙离开公司，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更不敢问帝邪臣。
办公室。
帝邪臣将手里的文件扔在桌上，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雨后的城市，神色冷硬。
紧跟进来的蒋璐拿起文件，打开看了看：“公司财产马上就要转移完了，但是现在出了事情，肯定有人要担责！”
雨水沿着玻璃窗流下一条条雨线，脚下的城市被大雨淋湿，高楼之下，来往的人群如蝼蚁般渺小。
帝邪臣看着这一切，眼神悠远，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他出身很普通，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他心里最清楚，他不能功亏一篑。
沉默良久，帝邪臣看向远顾，语气沉寂：“放心吧，你我都不会出事。”
第二章 不准再查了
“红刊”律师事务所。
楚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脱掉身上已经湿掉的大衣，套了一件西装。
乔助理忙凑上前：“贺律师，杜总来了，已经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楚湄点了点头，走进会客室就看见杜禹泽坐在里面，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看。
她打开笔记本上前：“这个案子跟宋氏集团有关，对顾的律师团队很厉害，你把鸡蛋放在我这一个篮子里就不怕出问题吗？”
杜禹泽看向她，调笑道：“有你贺大律师在还不够吗？这么多年就没见你输过。要是这场输了，我能看到你输是什么样也值啊！”
两人多年好友，到时开得起玩笑。
楚湄淡淡一笑：“在我们这行，话可不能乱说，小心一语成谶。不过，这案子在我手里大致是没有输的可能了。”
“够自信！”杜禹泽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语气却有些小心翼翼。
“话说我昨晚上看见帝邪臣跟那位蒋小姐烛光晚餐，什么情况啊？”
楚湄眼神瞬间黯然。
明明昨天晚上她打电话时，帝邪臣说是在公司加班，原来……又是在骗她。
外面的雨敲打着玻璃窗，一下一下像是打在她心上。
楚湄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他们是合作关系，吃顿饭而已。”
杜禹泽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反而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还是小心点，男人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可要看住了。”
楚湄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嘴上却还是辩道：“我跟伯沉一起长大，他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可正因为太清楚，她心里才越堵得慌。
在他眼里，自己就个出钱的股东，换取了这段她一厢情愿的感情。
杜禹泽走了，但他说的话却让楚湄的心情越发沉闷。
她靠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揉眉心。
六岁那年，她爸伤透了她妈的心，她被她妈带走住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小镇。
在那里，她认识了帝邪臣，他们一起长大，念同一所学校，后来……更是成为男女朋友。
二十几年里，帝邪臣早已融入她的生活，跟她的生命一起刻入骨髓。
她没办法想象，没有他该怎么办。
雨停了，窗外余晖透过百褶窗洒在办公桌上。
楚湄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手表。
想到顾永柔，她草草收拾了一下往医院去，还绕路去取了特地订的养胃粥。
打开病房的时候，楚湄不由愣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帝邪臣会在这里。
看到她，病床上的顾永柔脸色便沉了下来。
“哥，今天蒋璐姐姐怎么没来看我呀？她上次来，给我带的那家的粥特别好喝！”
顾永柔说着，故意看了一眼楚湄手里提着的东西。
听到蒋璐的名字，楚湄心里一沉，她没有说话，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顾永柔又一脸不悦：“东西放那么远我怎么吃，还不给我拿过来！”
楚湄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帝邪臣，把东西放到顾永柔跟前，语气还算温和：“那就趁热多吃点。”
帝邪臣这才抬头，看向她：“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走廊上，帝邪臣眉头紧皱看着她：“杜禹泽的案子你交给别人，你不要插手，也不要往下查了。”
楚湄愣了一下：“这个案子已经十拿九稳，马上就要开庭了，我不能放。”
帝邪臣眼神一下冰冷，语气不容置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说了不许碰就不许碰！”
如此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不就是吃定了她会为他妥协吗？
带苦的酸涩涌上心头，楚湄只问他：“为什么？”
帝邪臣语气淡淡的：“宋家的事情你不要牵扯得太深，对你没有好处！”
是因为宋家？还是因为蒋璐是宋家的养女！
楚湄心口猝然一痛，对上他那双黑沉无波的眼眸：“是对我没有好处，还是你想袒护谁？”
第三章 分手吧
走廊上的气氛骤然紧绷。
帝邪臣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意，不知是否被戳中心思，冷声呵斥她：“不可理喻！”
楚湄不想跟帝邪臣起争执，实际上，她连跟他争执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案子我会交给靠谱的人。”她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又说，“结果还会是一样的。”
明明是要放弃了，还偏偏多此一举的加上那一句。
他说的对，她的确是不可理喻。
帝邪臣脸色稍缓，根本没在意她的后一句。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头顶乌黑的发旋，忽然问她：“这么多年没有输过一场官司，你会怕输吗？”
楚湄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他从来不会问她这些事情的。
“什么意思？”
帝邪臣避开她的眼神，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没什么。”
……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楚湄坐在办公椅上，思绪有些混乱。
她跟杜禹泽说过了换律师的事，他叹息着答应了，也没问是因为什么理由
但楚湄心里清楚，杜禹泽是个明白人，他什么都知道。
只是杜禹泽沉默了一会儿后，却语气严肃和她说：“我说，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是要挑拨你跟帝邪臣的关系，只是你得查一下你名下那家公司，最近好像有些不对劲。”
楚湄的手指不自觉敲着椅子扶手，挂了电话以后，越想杜禹泽的话她越觉得不对。
上次她给帝邪臣送去的合同，其实她是看了一眼的，是一份购置楼盘的确认书。
楚湄知道这些年公司经营不错，但是公司这么快就要扩充吗？急功冒进不是帝邪臣的风格。
她收了东西，提前走人，径直去了帝邪臣的公司。
前台没再拦她，可公司的人今天却少了很多，楚湄有些奇怪，径直往帝邪臣的办公室去。
走到门口，她抬手刚要敲门，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嗔。
她的手就这样僵在了空中，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那声音传来。
楚湄浑身止不住在颤抖。
那声音像把钝刀子，用力地剜向她的心口，鲜血淋漓，痛不能言。
她没有勇气打开门，只能转身落荒而逃。
车子疾驰在大街上，楚湄踩着油门只想逃离，似乎离那个地顾越远就越能逃开那些伤害。
突然，前顾拐角处猝不及防出现一辆逆行的车，她一惊，慌忙踩了刹车。
“嘭——”
车子还是撞了上去。
耳边鸣笛声，吵闹声，在楚湄脑海中混乱成一片。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而后，陷入一片黑暗。
……
再次醒来，鼻腔里充斥着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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