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远舟谢竹意》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失守薄情小说全文在线赏析

时间:2023-04-11 11:14:15   热度:37.1℃   作者:网络


青竹般身量修长的少年,穿着最普通的青布衣衫,却莫名透出些许清贵的气质。

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攥紧手里的银簪,慢慢走过去,跪在他面前。

仰着脸,楚楚可怜地说:「公子既然瞧见了,妾身便任由公子处置。」

他淡淡道:「然后像杀他一样杀了我吗?」

我眼中那点浮于表面的媚笑瞬间消失,站起身的同时,拔出藏在腿侧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眼睛。

江远舟抬手挡了一下,险而又险地避过,手臂却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

他捂着伤口,静静地看着我:「放心,今日之事,我只当从未看见。」

扔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

我将地上的尸体淋上白酒,烧得面无全非,又绑上石头,沉在了湖底。

当天晚上,袁敬在城主府大设宴席,说要款待一位贵客。

南屏的学堂已有百年历史,曾出过十几位秀才。

十六岁的江远舟,就是其中之一。

袁敬有个明年及笄的女儿,他此次请来江远舟,是为了给他和自己的女儿说亲。

席间,他对着江远舟,大谈自己的女儿袁蕊娘有多么才貌双全,娴静可人。

江远舟神色平淡地听着,直到我穿着桃红色舞衣,娇笑着倚进袁敬怀里。

多荒谬啊。

两鬓已有斑白的袁敬,身边坐着两个十四岁的姑娘。

一个是他神色骄矜,被养得如珠似宝的女儿。

一个是他每夜虐待,浑身新伤覆着旧伤的妾室。

七年前的江远舟还没有什么城府,没能很好地掩饰住他时不时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那天晚上,袁蕊娘拎着浸了盐水的牛皮鞭子,险些将我打死。

我在房里躺了三天。

还没能利落地下床,就又被喝醉酒的袁敬折磨了一次。

天气炎热,我身上的伤口快要烂掉了,几乎能闻到自己身上传来的腐臭气味。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江远舟跑来给我送药。

我搂着他的脖子,把干裂出血的嘴唇印了上去。

一个疼痛、粗暴、毫无旖旎遐思的亲吻。

他手里的白瓷药瓶掉下去,摔得粉碎,人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任由我动作。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是江远舟的初吻。

6

立秋那日,我杀了袁敬和袁蕊娘,又放了把火,烧掉了城主府。

连天的火光里,江远舟带着我,逃出了南屏。

他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我是被迫卖身为妾、受尽折磨后,忍无可忍,才将袁家灭门。

我没有纠正他愚蠢的想法,在一间结着蛛网的破庙里同他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第二年,黎国接连下了半个多月的大雨,水患牵连二十三州。

在赶来京城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一伙穷凶极恶的土匪。

为了活命,我把江远舟推给他们,独自跑了。

他被救出来时,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望着我的一双眼睛,幽深似海,交织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我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扑到他身上,流着眼泪,一声声地说着「对不起」。

江远舟静静地看了我许久,终于开口,嗓音沙哑。

他说:「谢竹意,不要再丢下我了。」

其实他那时候就该看出来的。

我是个恶毒卑劣到极点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舍弃任何东西。

我们进京后,我拿着从土匪窝里找到的金块,盘下了一家书画铺子。

因为江远舟写得一手好文章,又会作诗作画,逐渐名声大噪。

长宁公主薛晴岚是先皇后膝下的独女,很得圣上宠爱放纵。

她是出了名的风流美人,作为嫡出的长公主,至今未有驸马,府中却养着三十多位男宠。

那一日,薛晴岚来我店里买画。

她花了三百金,买走了店中央挂着的,江远舟画的那幅枯竹逢生图。

临走前,意有所指地说:「作此画者,想必是位美人。」

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江远舟仍旧坐在书房里。

他点着一盏烛火,想多画几幅扇面,为我的妆奁添一支昂贵的点翠珠钗。

我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说,如果长宁公主要你当驸马,好不好?」

他蓦地抬起头来,直直望着我。

琉璃般剔透的眼睛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紧张之色。

我失笑道:「随口问问,你应该不会因为贪慕富贵而休了我,尚公主吧?」

他摇摇头,看向我的眼睛里,带着浓稠的、快要化不开的爱意。

我走过去,笑笑地吻住他:「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地,卖掉了他。

7

过往的记忆与现状交织,让我没忍住在江远舟身上失了控。

他被我折磨得眼眶泛红,几乎流下生理性的眼泪,一如五年前那样,小狗似的呜呜咽咽。

可惜天亮后穿戴整齐,就又变成了高高在上,冷漠不近人情的江丞相。

毕竟已经过了五年,如今的江远舟,已经不似从前的少年体态。

深邃的脸颊轮廓和骨骼线条,以及凌厉不掩锋芒的眼睛,都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杀伐果断的掌权者。

他站在床边,淡淡地说:「周尧的事情会越闹越大,如果你还想活命,这几天就别出门。」

我问他:「是不是打乱了你和长宁公主的计划?」

他沉默许久,才吐出一句:「这样也好。」

周尧的死,成了储君之争拉开的序幕。

皇上已近迟暮,难免君心多疑。

江远舟将周尧侵吞赈灾款、暗中招兵买马的证据呈上之后,天子震怒,把七皇子禁足在府中。

周贵妃哭哭啼啼,冒着大雨在殿前跪了一夜,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她当然不甘心,联系朝中信得过的臣子,将矛头指向了贤妃所出的五皇子和八皇子。

京城之中,传言纷纷,说贤妃出身苗疆,善用巫蛊之术。

周侍郎家的灭门之灾,和近日天子身体不适,都是她暗中诅咒。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中形势愈发严峻时,长宁公主忽然对外称病,闭门不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不想掺和这场乱战。

「周尧固然死状凄惨,然而此事扯上皇权之争,便同你没什么关系了。」

深夜烛火摇曳,江远舟扣着我的肩膀,断断续续地说,「谢竹意,我救了你。」

「是。」

事情已经解决,我不介意说两句好听的,「丞相大恩无以为报,来世必定当牛做马……」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我不信来世,谢竹意,你欠我良多,现在就报答吧。」

「我要你同我成亲。」

我有些震惊,回过神来,试图劝他:

「睡一睡倒还好,没必要成亲吧?」

「你现在都是丞相了,百官之首,娶我不是自降身份?」

「就算你和长宁公主是清白的,那么多贤良淑德的名门贵女——」

他忽然笑了,咬牙切齿地吻过来,咬着我嘴唇,亲吻中带着几分宣泄的意味。

「又想用完就跑?谢竹意,你做梦。」

那根在死牢中被收回的银链,最终还是用在了我身上。

江远舟把我锁在房中,开始筹备亲事。

京中最大的绸缎庄和首饰铺子都来了人,为我量好尺寸订制喜服,又捧着厚厚的花样册子,让我挑选头面首饰。

薛晴岚又来了趟丞相府。

「虽然周尧之死暂时牵连不到她,但毕竟是死牢中出来的,你身为朝廷重臣,这样大张旗鼓地同一个犯人操办婚事,父皇会怎么想?」

「臣已有对策,公主不必挂心。」

江远舟平静地看着她,眼底却暗藏着隐约的执拗和疯狂,

「臣只是等了五年,一天都不想再等了。」

这天晚上,他喝醉了,走进房间,坐在榻边,一寸寸抚过我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拿了卖掉我的钱,为什么还是没过上好日子?」

他低声问着,一句又一句,「杀人的时候,会觉得害怕吗?」

「我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无权无势,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我要如何待你好,你才不会离开?」

「……」

他怔怔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又问,

「谢竹意,你对我可有半点真心?」

没等到我回答,大约是醉意上涌,他倒在我身边,沉沉睡去。

夜色中,我用目光描过最后一遍他漂亮的眉眼。

尔后,用他身上的钥匙打开锁链。

把那套本该用于我们成亲当日的昂贵首饰揣在怀里,连夜逃出了丞相府。

8

这一次,我并没有离开京城太远。

而是乔装改扮,在城外一家客栈做起了跑堂的活计。

皇上缠绵病榻多日,太医院用了十几张方子,仍不见好。

最后,他们传讯给云游在外的国师秦星俭。

传闻他精通道术和占星之术。

多年前,皇上年近不惑,却因身染恶疾命悬一线时,是秦星俭献上一味灵丹,才使得圣体康愈。

再后来,他为了修改国运,违背天道,从此瞎了一双眼睛,云游在外。

我在客栈住了小半月,终于等到了他。

一袭灰色道袍的青年男子,满头青丝混着驳杂的白发,盲掉的双眼被一条墨黑的缎带覆着。

他离开京城时悄然无声,如今回来,也是独自一人。

我端了茶水给他,暗中记下他房间的位置,趁着夜色蒙了面,偷偷翻窗摸进去。

一盏烛火幽暗摇曳,提起的匕首却刺了个空。

几乎就在察觉到不对劲的下一瞬,我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吞没,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过去。

一柄长剑钉穿了我的肩胛骨,鲜血顺着剑尖滴滴答答往下淌。

秦星俭带着轻笑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有勇无谋。」

「你杀心太重,白日里奉茶时,我已觉察到了。」

我咬了咬牙,冷笑道:「一个眼烂心黑的瞎子,少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恶心人!」

话音刚落,我猛地转过身,死死扑在他身上。

那把钉在我身体里的剑,也捅穿了秦星俭的肩头,他闷哼一声,语气惊愕:「你——!」

剑刃卡在骨缝里来回磨动,带来近乎濒死的剧烈痛感。

模糊的视线里,我咬了咬舌尖,想再刺他一刀,耳畔却传来利器破风而来的声音。

一支羽箭擦着我耳畔飞过去,带起一连串血珠。

第二支羽箭,穿过了我的心口。

「卑职奉圣上之命,接国师大人回宫。」

我浑身冷汗混着鲜血,痛得神思模糊,可还是咬着牙折断肩头长剑,踉踉跄跄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客栈后院的门外,是一条白浪翻滚的河。

河水汹涌,足够吞没一切踪迹。

整个人没入河水前,我听到秦星俭的声音:「不必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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