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心连忙答应又道谢，等赤脚大夫走了，言心想起以前自己在网上看过发热之后可以物理降温什么的，她仔细想了想，出去找了个水盆弄了半盆温水，拿了刚才大夫留下的毛巾在水里涮了涮，解开小窝囊的衣服开始给他擦身。
脖子、腋窝、腹部、背部、腿窝、脚心，这种血管比较密集的地方，言心一遍一遍地进行擦拭。
一个小时过去，大夫过来查看的时候吓了一跳，“你在做什么？”
“我，”言心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她从小体质好，连感冒发烧都很少，其实也不太了解所谓的物理降温，“我觉得孩子身上太热了，水是冷的，就想给孩子擦一擦，蒸发带走孩子身上的热量。”
大夫一听也有道理，上前摸了摸小窝囊的头，一针退烧药加上物理降温，这会儿温度总算降下来了。
他拿听诊器在小窝囊前后心听了听，半晌收回，“算你走运，否则这孩子烧不成大脑炎，也得变成肺炎。”
言心又吓了一跳，在这个年代，无论是大脑炎还是肺炎，都是会致命的病。
她再次朝人道谢，大夫哼了一声，“用不着道谢，我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工作。虽然退烧了，但是还得吃药，你还是先想想药钱从哪里来吧？刚才人命关天，我可以先给你打针，但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得还。”
“……是，我会想办法的。”言心尴尬地陪了个笑，一边给小窝囊穿好衣服，一边问：“得多少钱啊？”
大夫伸手在算盘上拨了半晌，说：“一块九毛八。”
“好，一块九毛八，大夫，能不能请你先给我儿子拿药，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
这大夫是下乡的知青，叫陈远，因为来的不情不愿，哪怕是做大夫这么轻松的活计，他也一直颇有怨言，甚至对这里充满敌意。
陈远闻言立刻又哼了一声，“还？你拿什么还？”
陈远瞧不起言心，非常瞧不起。
“我，我一定会还的！”言心这辈子还没这么窘迫过，为一块九毛八分钱，想她穿到这里之前，做一趟公交车都不止这个价钱了好不好？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古人诚不欺我。
言心清楚地看到陈远眼底的鄙夷，深吸了口气攥了攥自己的拳头说：“我丈夫是当兵的，再不济一块九毛八分钱的津贴一定会有，陈大夫，能不能借你张纸，我想给他写封信。”
写信？
陈远诧异，“你会吗？”
会吗？
言心也是听到陈远这话才反映过来，作为丫头片子长大，从来非打即骂的言心好像真没学过写字。
“会，别人学写字的时候我在旁边看过，回家有偷偷练习。”言心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陈远没再说话，只是审视地盯着言心看了一会儿，觉得她不是在说谎就转身出去拿了信纸和钢笔回来，“写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轻飘飘的满含鄙夷的话，让言心有点生气，不过现在，小窝囊的病还有赖人家给看，言心生气也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
第3章你儿子要病死了
言心铺开信纸，拧开钢笔，她没什么心情拿写字打陈远的脸，埋头开始写字。
首先当然要写小窝囊生病险些没命需要贺琛寄钱的事，随后又交代这钱最好单独寄给她，因为这些年她从来没拿到过他寄回来的钱和粮票，而他的亲儿子已经快要病死饿死了。
洋洋洒洒，言心写了两大张，陈远在旁看得直咂舌，他相信看到这封信的人心脏都会跳出来，虽然都是事实，但让言心这么一写也太吓人了。
言心写完检查了一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但是儿子的命就握在你手里，所以这钱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不给，大不了我去卖血。
陈远：“……”
任谁看到这样的信也得给啊，否则，什么样的男人能眼睁睁看着妻子去卖血而弃儿子于不顾啊？
这个婆娘……好像和他以往了解的不太一样。
言心将信塞进信封里，写上收件人和地址之后拿浆糊糊好准备明天放到邮筒里去。
“给我吧，明天正好我要去一趟乡上，顺路给你捎过去。”
言心本来还在发愁怎么去乡上，闻言顿时喜出望外，陈远这次没等她道谢捏着信和钢笔离开。
这个婆娘的字还挺好看的。
天还没亮，不过言心也不打算回去睡牛棚了，又摸了摸小窝囊的头确定没有再烧起来，一颗心总算略略放松了些。
这会儿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言心终于感到一阵疲惫，她把小窝囊往怀里抱了抱，也在病床上躺下来。
言心不敢深睡，一只手始终搭在小窝囊的头上，以免烧起来自己不知道。
就这样迷糊了也不知多久，言心听到小窝囊的声音，“娘，娘……”
言心一激灵睁开眼睛，小窝囊正可怜巴巴地揪着她的衣襟，“娘，窝囊饿……”
言心愣了一下才反映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心里叹了口气，把孩子往怀里抱了抱又摸了摸他的头，见他没烧起来才说：“走，娘带你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小窝囊刚虽然那么说，可心里却知道就算他饿死了，他娘也弄不来什么吃的给他，听言心这么一说，他一下子愣住了，眼睛也睁得老大。
言心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以前言心总觉得自己是被换来的，天生低人一等，所以吃不敢吃，喝不敢喝，最后贺琛寄回来的东西全部都进了别人的肚子不说，她还要给钟家当牛做马。
言心给孩子收拾了一下，着重带好孩子的药，把这间病房收拾好就带着孩子回家了，这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雨也已经停了，街头巷尾都是扛着工具出来干活的，见言心抱着孩子从卫生室出来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这俞老牛什么时候也去卫生室看病了？
言心和钟北鲲刚踏进老钟家大门迎头就听一阵风声袭来，伴随着钟老太尖酸刻薄的骂声。
“杀千刀的便宜货，放着饭不烧，竟然敢出去浪，我打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