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烟严曾经听过一句话，只有最在乎之人说的话，最是伤人。
就好像慕舟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她却已经心疼到呼吸困难。
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家。
谈烟严坐在沙发上，定定看着墙上那张婚纱照。
楼上，慕舟打电话的声音被风吹来，虽然破碎，却依旧温柔。
没过多久，他从楼上下来，看着谈烟严：“苏雅有事，叫我过去。”
谈烟严没有说话。
慕舟也沉默的离开。
随着门关，谈烟严心颤了颤，她强忍着鼻间的酸意，目光落回到婚纱照上。
就这么坐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朝阳漫进来。
她才撑着麻木的身子站起，缓缓走上前，将照片摘了下来。
很大一幅，谈烟严差点拿不住。
相框磕在地砖上，裂出一条缝隙，就像她和慕舟这八年的婚姻，再难复合。
谈烟严怔怔望着，轻轻抚过，手指被裂出来的木刺扎破。
血珠，鲜红一抹，滴落在白色的婚纱照上，刺眼至极。
就像她存在在慕舟的生活里一样，碍眼。
也该离开了，毕竟都离婚了，不是吗？
谈烟严想着，将婚纱照立在墙角，刚要起身往外走，手机却突然响起。
她接起，就听到心理医生的话：“唐小姐，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中度微笑型抑郁症。”
……
中度，微笑型抑郁症。
这两个词砸在耳朵里，久久不能平息。
给幼儿园打了电话请假之后。
谈烟严窝在沙发上，双手环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
她定定看着茶几上静默无声的手机。
距离接到心理医生的电话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距离她给慕舟发去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也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然而，没有一点回音。
刚刚查到的有关微笑抑郁症的词条更是戳弄着心。
“微笑型抑郁症，在外表现掩饰情绪，强颜欢笑。病情发展过快，会导致空间认知等各种退化……”
这一刻，谈烟严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事弄人。
短短几天，她经历了父母离婚，自己离婚，得知患病……
而她唯一能依靠的人，慕舟，毫无音讯。
泪终于压抑不住从眼眶流了出来。
谈烟严将头埋在膝盖里，无声的哭了出来。
寂静的客厅内，时间匆匆流逝。
谈烟严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再醒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她又做梦了。
梦里，她又梦到了慕舟。
像是早已注定的结局，整整九世，他们每一世都会相遇，她每一世都会爱上慕舟。
然而每一世，慕舟都爱上了别人。
他们生生世世，都在错过！
出神之际，玄关处传来声响。
谈烟严抬头看去，就瞧见慕舟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瞧着她微肿的双眼，慕舟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谈烟严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声音沙哑：“慕舟……”
慕舟，如果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如果我遇到你时，也是苏雅这般的人。
你会爱我吗？
这句话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被咽回心里。
迎着慕舟关切的视线，谈烟严只说：“你知道吗，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
第五章 不与今番同
一时间，周遭安静得只剩下了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慕舟的眉心慢慢皱成了一团。
他仔细打量着谈烟严，片刻后：“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
在慕舟的记忆里，谈烟严是个脸上时常带笑的女孩子。
这样的人，怎么会得抑郁症！
而听着他笃定的否认，谈烟严也跟着笑了：“当然不可能，逗你的。”
慕舟明显松了口气，紧接而来的是不悦。
“以后这种玩笑，不要乱开。”
谈烟严顺从的点了点头：“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没课吗？”
说到这儿，慕舟才记起自己回来的目的。
“苏雅想出去旅游，我回来取几件衣服。”
闻言，谈烟严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紧了紧。
“出去玩啊……”
她呢喃着，不由想起两人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慕舟刚进入大学做教授，她也刚入幼儿园做老师。
两个人都忙到不行，根本没有时间出去。
谁都没想到，这场蜜月旅行一拖就是八年。
到现在，也再没了出去玩的机会。
“你们打算去哪儿？”
慕舟却没有回答。
那一瞬间，望着他眼里的为难，谈烟严突然意识到了，他在怕，怕自己跟去，怕自己破坏了属于他和苏雅的快乐。
心疼起来能有多疼呢？
谈烟严只觉得像是有一只大手用力捏紧，下一瞬就要爆炸一般。
她深吸了口气，强撑着平静笑意：“不说算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嗯，你自己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
慕舟嘱咐着，便上楼准备收拾行李。
谈烟严跟在他身后，习惯性的提醒：“那件黑衬衫是熨好的，你可以带去。”
“贴身衣物要放在收纳袋里，还有洗漱用品，别忘了。”
“这是剃须刀的充电器，和手机的充电器放在一起，省得找不到。”
……
一句句，就像过去八年的唠叨。
直到目送着慕舟出门。
谈烟严终究是没能忍住：“阿衍，能早点回来吗？”
慕舟回头看她：“抱歉。”
又是这句话，自从离婚后，慕舟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词。
谈烟严指甲紧抠着掌心，忍着眼眶的热意，哑声道：“我说了，对我，你永远不必抱歉。”
毕竟在这场婚姻里，一直是她自找折磨。
哪怕对方放她自由，她却像折翼的鸟，心甘情愿的圈在这牢笼中。
……
慕舟离开后，谈烟严不愿一个人待在房子里，沉溺在那些过去的回忆里。
她销了假，来到幼儿园。
看着底下那些稚嫩的孩子，谈烟严不自觉抚上小腹。
她曾经，也想过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但现在想想，幸好没有。
要不然，拥有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妈妈，和一个爱上别人的爸爸，孩子该多苦啊！
想着，眼眶又有些发热。
恰逢有孩子叫她：“老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谈烟严忙收敛情绪，顺着他手指的目光看去。
下一瞬，眼睫一颤。
原本压下去的泪意在此刻翻涌而上，再也忍不住。
那书上，只有简简单单两句话：“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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