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以前从来没人跟我说过。
分开时,他给了我十块钱。
一再叮嘱我别让妈妈知道,更不能让伯母知道。
回家后,我满心欢喜地跟妈妈说起大伯来看我,带我吃了煲仔饭。
她不以为然:「怎么不把你带回家?肯定是你伯母嫌你脏。」
像是兜头一瓢冷水,我被泼醒了。
我紧紧捏着口袋里的十块钱,最后还是没把它拿出来交给妈妈。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每年过年,大伯都会单独把我叫到一边,偷偷给我压岁钱。
那是独属于我的。
演讲比赛我获了二等奖,奖状在墙上贴一年多。
后来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掉下来。
它的命运就跟之前的那些奖状一样,被当成了火引子。
初中我就在乡里念的。
那会家里还种水稻,暑假的时候要收稻子插秧,妹妹是不用去的。
有一次我例假来了,痛得脸色发白,央求妈妈让我在家休息。
妈妈脸拉得很长,翻着白眼:「就你娇气。」
没一会爸爸来了,咒骂不止,说我一点也不体谅父母的辛苦。
我后来还是去了,光脚踩进田里,水和泥一直漫到小脚。
爸妈说我偷懒娇气的埋怨在我耳膜上如重重擂鼓,眩晕和疼痛感几乎将我撕裂。
因为下了肥料,很多泥鳅不堪忍受,入目之处,到处倒是翻过来的白肚皮。
那一瞬,我甚至羡慕它们已经无知无觉。
每天最开心的就是在学校的时光。
我交了一个朋友英子。
她上学晚,比我大几岁。妈妈早没了,如今跟着爸爸和继母生活。
继母对她很差,她带来学校的午饭,经常是馊的。
我们坐在操场上分享我的饭菜,她脸上满是憧憬:「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走出这里,飞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然而初二暑假我去学校拿成绩单,并没有等到她。
我找到她同村的同学,那人支支吾吾说:英子今天要结婚。
04
我脑子「嗡」地一下几乎炸了。
那天很热,我沿着乡间小路疯狂地跑。
终于跑到了英子家,她穿着一身红裙,正一脸麻木地被人塞进桑塔纳里。
我叫了她的名字。
她看到我后,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她附在我耳边,低声哽咽:「燕子,我飞不起来了。你一定,一定不要像我这样。」
吉时已到,她被塞进车里。
她继母笑眯眯抓了一大把喜糖给我。
我听见宾客们议论说英子的老公是二婚,已经三十多了。
给了五万块彩礼。
那把糖果我一颗也没吃,回家后都被妹妹翻走了。
她跷着腿坐在门槛上,吃得满嘴糖浆,无忧无虑。
日子过得很快,哥哥的高考结束了。
妈妈满心期待,可最后成绩出来,给了她当头棒喝。
哥哥才考了三百多分。
甚至连三本线都没上。
那天家里的气氛出奇地凝重。
那天爸妈提早收工,昏黄的白炽灯光下,妈妈道:「军军,再去复读一年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很聪明的,你两岁就能从一背到一百……」
哥哥很不耐烦地摔了筷子:「复读什么啊,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再说家里也没钱,燕子和珊珊念书都要钱。」
是的,那时候念书要学费。
小学两百多,初中四五百。高中一两千。
对于农村的家庭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妈妈看了我一眼:「燕子明年初中毕业,可以去广东赚钱了。到时候家里负担就轻点。」
她苦口婆心地劝哥哥:「你是男孩,要读书才有出路的,你近视这么严重,身体又不好,难道还想种一辈子地?」
「你连一担谷子都挑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