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嫁嫁进顾家的那天，是一个雪天。
漫天的大雪几乎覆盖了整座上海城，苏钰穿着大红的中式嫁衣，风风光光的被抬进了顾家大门。
可喜堂之上，却是没有新郎的身影。
苏钰一个人站在跪在喜堂前，所有人都怜悯的看着她，可她却只是举起红盖头，对着高堂上的顾夫人，笑着说：“没事的，母亲，秦以臻他忙，我一个人可以的。”
于是苏钰一个人拜了天地，一个人入了洞房，也一个人过了花烛夜。
陪嫁的丫鬟气的满眼都是泪，说顾家大少爷也太过分了，大喜的日子都不回来，简直是不将小姐放在眼里。
苏钰却不生气，她只是细细的绣着手里要送给秦以臻的袄子，轻声说：“别胡说，秦以臻他肯定是有事才回不来的。”
话落了，她还忍不住红着脸，小声补了一句：“以后别叫我小姐了，以后，我就是顾家的少夫人了。”
顾少夫人，这四个字，就能让苏钰幸福的承受下一切委屈。
最后这一夜，秦以臻都没回来。
苏钰一个人过了洞房花烛，隔日回娘家，母亲哭成了泪人，抓着苏钰的手说：“都是娘的错，娘不该把你许给秦以臻。顾家那小子出国读书读傻了脑子，竟然家里的媳妇儿都不管了！”
看母亲哭的伤心，苏钰却只是握着这她的手轻声说：“不是的，秦以臻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她就是那么相信着，她的秦以臻哥哥，一定不会不要她的。
十日后，苏钰终于等来了秦以臻，可不想与秦以臻一起来的，还有一纸休书。
那休书是用漂亮的钢笔字写的，苏钰拿在手里的时候止不住颤抖。
“为什么。”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他穿着西式的衣衫，剪着利落的短发，和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已经截然不同，“秦以臻哥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长大后会娶我的……”
秦以臻看着眼前的女人，眼底却尽是淡漠疏离。
“可盈，我只把你当妹妹。”他那么回答，“你应该去追求你真的喜欢的人，这是新的时代了，我们应该追求自由恋爱，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听见他的话，苏钰的眼睛瞪得滚圆。
追求她喜欢的人？
可她喜欢的人，就是秦以臻哥哥啊。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摇着头哭，“我不走，秦以臻哥哥，我生是你们顾家的人，死是你们顾家的鬼，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她的话，却是让秦以臻眼底最后一丝耐心褪去。
“那你就留在这吧。”他冷冷道，“但我秦以臻，不会承认你这个妻子。”
说着，他不顾苏钰的哭喊，头也不回的走进那漫天大雪里。
那一夜，苏钰哭成了泪人。
她不懂，秦以臻哥哥不是只是去留洋了么，为什么他回来后，不仅剪掉了头发，更加是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秦以臻要休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顾家，顾母看见那一封休书的时候气的直接晕了过去，顾家连夜请了大夫，用了好几根人参，可顾夫人都没有醒来，苏钰终于是坐不住，拉住小厮问：“少爷呢？”
小厮吞吞吐吐的说，少爷在城东的公馆，好像说是有一个舞会。
苏钰不懂舞会是什么，却只是叫上了黄包车，让小厮赶紧带自己过去。
小厮一路带着苏钰到了一座漂亮的洋房面前，苏钰匆匆进去，就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
可他的身边，却站着另外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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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和苏钰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留着一头波浪的长发，妆容精致，穿着连衣裙，头上戴着漂亮的帽子，美丽的好像苏钰曾经在百货商场里看见过的洋人娃娃，精致而又新潮。
她正在和秦以臻说话，歪着头，笑的一脸灿烂，和苏钰从小受到的教育里的温顺模样完全不同，反而带着一种张扬肆意的美，好像阳光下的花朵一般灿烂。
而秦以臻在看着她的时候，也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身上没了对苏钰的那种冷峻生硬，相反的，他的眼神温柔如水，甚至还抬手为那女人理了额角的碎发。
苏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怯生生的喊：“秦以臻哥哥。”
秦以臻转头看见苏钰的时候，一脸错愕。
“你怎么来了。”他难以置信，“谁让你来的？”
苏钰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母亲病了。”她轻声说，“家里没人可以做主，所以我才来找你……”
秦以臻的眉头不由更加紧皱。
他正准备拿起外套离开，可不想秦以臻身边的几个朋友，也都看见了苏钰。
那些朋友们都留着西式的发型，穿着礼服，他们看见苏钰那一身中式袄子和紧紧盘着的长发的时候，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的天，那是秦以臻的妻子么？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他们捂着嘴议论，可声音却丝毫没有压低，“你看见了么？她还裹着小脚呢？真是不可置信，她还活在旧时代么。”
这些议论，让秦以臻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秦以臻身边的那个漂亮女人并没有对苏钰评论什么，她只是看向秦以臻，笑吟吟说了一句洋文。
苏钰听不懂，却也从语气中听出，那女人似乎是问了个问题。
她很快看见，秦以臻的眉头皱的更紧。
“不是。”紧接着，他冷冷开口，“她不是我的妻子。”
苏钰的脸色在瞬间苍白，而这时，秦以臻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
“秦以臻哥哥！”苏钰这才回过神，忙不迭的追上去，“你等等我！”
可秦以臻走的太快，苏钰那裹着小脚的脚根本都追不上，她走的太急反而一个踉跄，引得身后的人哄然大笑。
秦以臻回到家后，便径直去了母亲的院子。
确定母亲并无大碍后，他便匆匆又要离开。
苏钰赶忙从屋内拿出自己新缝制的袄子，在门口追上他。
“秦以臻哥哥，这是我给你缝的袄子。”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绣花小鞋，轻声说，“今年冬天冷，你穿着一定暖和。”
说着她举起手里的袄子，可秦以臻却没有去接。
他低头看着那中式的袄子，眼底是遮不住的厌恶。
“我不穿这种衣服。”他冷冷道，转身欲走，可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过头，冷冷补了一句，“以后家里有事，叫小厮来找我便好，你别出来丢我的脸。”
丢下这句，他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轿车。
苏钰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小轿车消失在巷子的尽头，她才回过神，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里。
房间还留着喜房的装饰，苏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件粉白色的夹袄，紧紧裹着的双脚玲珑娇小，一头乌丝长发梳的严密整齐。
这从头到尾，都是按着母亲从小教导她的模样所装扮，是大家闺秀最该有的样子，可她不懂，为什么秦以臻哥哥，却觉得这样的她丢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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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臻这一走，又是一个多月没回家。
到除夕夜那一晚，他才终于回来。
苏钰得知秦以臻回来的消息，赶忙放下手里的女红，顶着漫天大雪出去，却看见秦以臻喝的酩酊大醉，被小厮从车子里扶下来。
“他怎么了？”苏钰诧异，赶忙过去扶住秦以臻，浓郁的酒气袭来，她不由皱眉，“怎么喝那么多酒？”
小厮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来，苏钰只能让他们退下，自己和丫鬟扶着秦以臻回房。
她帮秦以臻松了衣服，正想拿着湿帕子帮他擦拭，可不想才刚擦完脸，秦以臻就醒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腕子。
苏钰被吓了一跳，看着眼前醉眼朦胧的男人，还来不及开口，不想男人就欺身而上，将她重重的压在床上。
男人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这一刻苏钰只觉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口。
“秦以臻哥哥你……”她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可不想秦以臻却只是抱住她，痛苦的低喃。
“小南，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跟那个女人离婚，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苏钰的心，这一瞬如坠冰窖。
她知道小南是谁，之前在那个舞会的时候，她听见过别人喊那个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女孩，林小南。
苏钰只觉得心疼的仿佛要裂开，可听着秦以臻在耳畔痛苦的呢喃，她还是忍住心里的泪水，轻拍他的后背。
“嗯，我不走。”
听着苏钰温柔的话语，秦以臻也终于冷静下来，他低头封住眼前女人的唇，挤入她温暖的身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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