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风雪夜的天冷气彻骨。
指挥使府内暖意正浓。
楚曦站在正厅内，望着外面浓稠的夜，心惴不安。
眼看月上中天，一道踩雪的脚步声响起。
与此同时，一抹人影走进厅内。
楚曦眼前一亮，忙迎上去：“夫君……”
但那人却避开了她，兀自将大氅解了下来，扔给一旁的小厮。
他一身飞鱼服，腰间别着柄绣春刀，飒爽英姿，俊朗无双。
可偏偏那双眼满是薄凉：“公主这一声夫君，我可承受不起。”
楚曦眼神一黯。
萧烨廷，翎朝锦衣卫指挥使，亦是她成婚三年的夫君。
但他心中之人却并非自己。
压着心里翻涌的苦涩，她接着问：“今日怎回的这般晚？”
说着，楚曦倒了杯温炉上的茶，端到他面前：“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那茶在炉上温了很久，倒在杯中还在冒着热气。
萧烨廷却只是坐在凳子上，手持着白绢，仔细地擦拭着刚从鞘里拔出的绣春刀。
楚曦瞧着，柔声轻唤：“北城……”
萧烨廷仍旧面无表情，头抬都没抬：“公主尊贵，这等小事还是让下人做。”
楚曦早已习惯了他这种满是讽刺的语气：“我们是夫妻。”
可不知这话里哪个字触到了他逆鳞。
萧烨廷猛然抬眼，声音冷凉：“不敢，公主是君，我是臣。”
楚曦怔住，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曾经令她着迷的凤眼里瞧不见柔情，只有满目的冷漠。
“我们一定要这般生疏么？我说过，她的死非我所愿。”
楚曦解释着，想起三年前大婚那日，也如今日这般刺骨的冷。
还有那个为了救自己埋骨雪里的女子，那个一直被萧烨廷记挂在心底的女子——陈冰言。
想到这儿，楚曦掩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紧。
而萧烨廷闻言神色却更冷：“臣忽想起都尉府还有事，先行告退。”
话落，他起身便走。
楚曦看着萧烨廷逐渐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苦涩。
三年来，只要提到陈冰言，他们总是这样收场。
而这一刻，她再压不下去心里的翻涌，开口问了这三年一直横亘在心中消除不去的话。
“你既这般厌我恨我，何不休妻？”
这句话，似乎是用去了全身的力气，若不是有桌子的支撑恐怕已经站不住。
楚曦在赌，赌萧烨廷对她还有分毫真心，只是跨不过陈冰言死的那道坎儿。
若如此，自己便还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日子，哪怕要等很久很久……
可是，萧烨廷却连头都没回，只留下一句伤人不见血的话。
“圣上赐婚，微臣不敢不从。”
隆冬大雪，唯有屋内的炉火燃着，添着暖意。
可是楚曦却浑然不觉，端着茶盏的手烫到发麻。
她望着漆黑的夜，好久，才缓缓闭上眼，掩去其中的热意。
一夜无眠。
翌日。
楚曦靠着窗边，目光落在一旁的明黄绢布上。
那便是皇上当年赐婚的圣旨。
当时她满心欢喜的嫁进来，却从未想过会是如今这般光景。
夫妻不睦，满心怨怼。
突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门被推开，宫女玉泉走进来，满脸焦急。
“公主，驸马爷出事了。”
第二章 遇刺受伤
楚曦一惊，来不及多问，立刻拉着玉泉去找萧烨廷。
路上，她才从玉泉口中得知，昨夜皇宫发生刺杀，萧烨廷为救皇帝被刺了一剑，至今还昏迷不醒。
听到这儿，楚曦手指搅紧了丝帕，担忧不已。
终于，到了都尉府。
正厅内。
萧烨廷身上缠着绷带，面白如纸。
瞧见楚曦进来，他眉心微皱，起身行礼：“臣见过……”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你我夫妻，无需行礼。”
楚曦说着，上手搀扶人坐下。
成婚三年，萧烨廷日日行礼，将两人间的关系做出明确的定义——君臣，而非夫妻。
她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他生口角，便也由着他。
可如今，他身受重伤，却还执拗这些小事！
萧烨廷愣了片刻，回过神便立刻避开她的手：“臣不敢逾矩。”
楚曦手一僵，心底苦涩开始泛滥。
她深深看了眼萧烨廷，收回了手。
经过这一番动作，萧烨廷胸口处的绷带已经有些渗血。
楚曦瞧着心疼不已：“你的伤太医可瞧了，怎么说？”
萧烨廷没回答，一双眼看着桌案上的密牒，没分半点视线给她。
楚曦早已习惯，可看着他胸口的伤，还是不免担忧：“伤药在哪儿，我替你换药吧。”
“不劳公主。”萧烨廷拒绝的话简短又冷漠。
楚曦知道他的性子，只能退让：“我去叫太医。”
她还未走出去，就见一人走了进来：“大人，那边来人叫您过去。”
这人是梁宣，萧烨廷的手下，楚曦曾见过几次。
可现在萧烨廷受伤未愈，有什么事情非要现在去？
“他……”
楚曦话刚出口，萧烨廷突然起身，鲜血洇透绷带滴到了密牒上，一抹红。
他却不顾，只穿上衣服便往外走。
楚曦下意识地追了两步，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公主，指挥使大人有事，还请您先回府。”
她看着俯身抱拳行礼的梁宣，又抬眼看向门口，只能瞧见萧烨廷消失的衣摆。
无奈之下，楚曦只能回府。
白雪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
西落的日头被雾蒙着，瞧不真切。
楚曦想到萧烨廷的伤势，便吩咐厨房熬了补汤。
汤熬好，已经戌时。
萧烨廷却还没回来。
楚曦看着黑下来的天，将汤装好，再次前往都尉府。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时天已黑透。
都尉府大门紧闭，里面见不到半点儿光。
楚曦看着，愣了下。
这时，跑去问门房的玉泉回来，欲言又止。
楚曦看着她躲闪的眼，轻声问：“他可是有任务在身出去了？”
玉泉却倏地跪在地上，不敢回话。
楚曦看着，良久才无声的叹了口气，将人扶起来：“说吧，他去了何处？”
“门房说，今日都尉府无事，指挥使大人带着一众人去倚春楼喝酒去了。”
倚春楼，是京城最大的花楼。
苦涩弥漫上心头，楚曦深深看了眼漆黑的都尉府，转身上了马车。
“罢了，我们……回府！”
洋洋洒洒的大雪布满了回去的路。
她倚靠着摇晃的马车内壁，怀中抱着的热汤不知何时已经冷却，凝上了层油腥。
楚曦看着，默默盖上了盖子。
不知为何，她想起前人的诗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她与萧烨廷也能回到初见，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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