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旬照,银甲辉辉。
军营里,孟稚幼将信复原,递到暗卫手上,叮嘱:“原封不动送出去,不要打草惊蛇。”
话落,两排着白衣的女吏紧接而来,端起沃盥伺候孟稚幼净手。
太子颇有兴致问:“你这是想请君入瓮?”
指尖没如清水中,孟稚幼拭手,敛眸侧目:“既然要来,就让敌国有来无回!”
“凡犯我南疆者,诛!”
过了几日,晌午。
孟稚幼好不容易从繁冗军务中抽身,为图静心来到郊外,刚走没几步,就撞见榕树下,被几个商户围堵得狼狈不堪的楚秀兰。
“楚秀兰,你打着你弟弟的名义在我钱庄赊账,现在早就逾期了,那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上次你在我家典当行也赊了五百两,这都半个月了,银钱还没消息,你是不是想不还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还银子,今天你别想走!”
无措之际,楚秀兰看见不远处的孟稚幼,顿时眼睛一亮,当即叫骂:“孟稚幼,你个贱蹄子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来救我!”
求人还趾高气扬?
孟稚幼直接站在原地看戏:“楚秀兰,你自己惹得麻烦,凭什么让我救你?”
楚秀兰好赌成性,这三年来,没少在楚家账目上动手脚。
从前,她念在楚秀兰是江岳姐姐的份上,才一直跟在后面为楚秀兰解决麻烦,要不然,楚秀兰早就被撕了。
现在,啧啧,好戏刚刚开场啊。
楚秀兰见孟稚幼当真不管她,咬牙暗恨。
看着逼近的商户,楚秀兰当即就将孟稚幼卖出去:“孟稚幼是我楚家的少夫人,她管了楚家所有的钱,你们找她比找我有用!”
呦,楚秀兰不是说武姬低贱,配不上江岳?
现在自己打自己脸,不疼?
孟稚幼依旧看戏,冷嘲:“现在满幽州都是江岳和圣女成婚的消息,我和楚家早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见计策行不通,楚秀兰被惹急了,指着孟稚幼就怒骂:“孟稚幼你个贱人!这些人是你喊来的对不对!你记恨我让天烨娶圣女,所以在这伺机报复我呢!我可告诉你,等天烨来了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好一个倒打一耙,孟稚幼淡定冷笑:“你觉得我会怕他?”
话落,身后突然传来男性浑厚低沉的声音:“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本官的姐姐说话?”
孟稚幼扭头,就见江岳穿着校尉戎装,冷脸走来。
没等她说话,商户们立即冲到江岳面前,壮着胆子讨债:“既然楚家主来了,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也总得把银子还了不是,你姐姐楚秀兰可是欠我布行一千两!”
说着,布行老板直接将欠条拿出:“这是盖着你楚家的私印,可别说我框你!”
见红印,江岳黑了脸,如假包换,确实是他的私印。
其他商户也紧跟着讨债——
“典当行一千百八两!”
“银庄二千两!”
每说一个账目,楚秀兰的脸就惨白一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如果不是孟稚幼兜底,自己这三年来赌钱早就挖空了十个楚家!
这事决不能被江岳知道!
她趁机跑江岳身边,哭诉:“天烨啊,姐姐这些天为你的婚事又闹心又费神,怎么会有时间去赌钱!”
“这些人怕都是孟稚幼找来诓骗姐姐的,她就是嫉妒你和圣女要成婚,特意给你添堵呢,你一定不要信了这些人的鬼话!绝不能放过孟稚幼这个贱人!”
孟稚幼觉得好笑,楚秀兰真是贼喊捉贼。
可江岳却沉了脸,步步逼近的黑眸带着狠厉:“孟稚幼,你闹够了没有?”
“先是带人罢工,现在带人讨债,本官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让你现在变本加厉?”
男人的愠怒深深烙印在孟稚幼眼里。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看明白,自己三年来爱的人有多么自大糟糕。
和他多纠缠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她冷笑:“江岳,有空就多查查你楚家账册,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说完,孟稚幼转身就走。
江岳想追,可楚秀兰却死死抱着他胳膊。
可再回神时,孟稚幼已经不见了。
回到楚府。
江岳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孟稚幼的那句讽刺,他来到账房,再也忍不住翻看账册,可越往下看,脸色就越黑。
账目上密密麻麻都是楚秀兰的巨大开销。
楚秀兰站在一旁,吓得连忙解释:“天烨,你千万不要相信账册上的数目,姐姐是无辜的。”
“你也知道,孟稚幼和我向来不和,就喜欢往我头上乱记账,背着我把账册弄得乱七八糟,那些亏空的银子肯定是都被她拿走了!”
说着,楚秀兰拿起账册,故作愤懑:“我就说孟稚幼当时离开楚府的时候这么爽快,我还当她对你是真没一丝感情,没想到这小贱皮居然是携款跑路!”
江岳沉着脸,还没说话,却见许可儿身边侍女急急跑进:“不好了大人!圣女被孟稚幼扣在了刺史府外!”
第8章
‘啪!’
账册被猛地合上,江岳神色冷得瘆人。
楚秀兰亦是愤怒不已:“孟稚幼这个贱皮子,是诚心要阻止你和圣女的婚姻,她私扣圣女这种罪责要是连累我们楚家这可怎么办!”
“天烨,这次可千万不能放过她!”
江岳黑眸似火,看不出喜怒,只吩咐:“来人,整队往刺史府,救圣女!”
此刻,刺史府外。
孟稚幼和许可儿相对而立。
许可儿身份的侍女趾高气昂,指着孟稚幼的鼻子骂。
“楚大人都说了,你就是个靠着跟刺史之间的皮肉交易装腔作势,竟然还敢拦圣女的路!你是不是想尝尝五马分尸的滋味?”
闻言,孟稚幼身边的女吏脸色大变,就要上前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侍女。
却被孟稚幼拦住,她倒要看看,许可儿到底要唱什么戏。
只见许可儿扶了扶云髻上的金步摇,摆出高贵姿态:“孟稚幼,本宫贵为圣女,你拦着本宫的路,本宫可以随时治你个不敬之罪,还不让开!”
“不敬圣女之罪?”
孟稚幼悠哉冷笑:“还真有点怕,不若拿你这侍女练练胆?”
说着,孟稚幼指尖微抬,身边的女吏终于得令,上前一巴掌狠狠甩在侍女的脸上。
“啪!”
猝不及防的清脆一声,侍女瞬间被打懵。
许可儿攥紧广袖下的手,眼底掠过恨意,这低贱的武姬哪是在打她的侍女,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下马威后,见效果差不多了,孟稚幼抽出剑,慢慢走向许可儿:“老实交代,来刺史府外到底想做什么?”6
四目相对,孟稚幼眼中的杀气如同实质。
许可儿遭不住,不由后退一步。
怎么回事,她怎么有种被对方看透的感觉?
但想到自己已经安排人去给江岳报信,又故作镇定拖延时间。
“孟稚幼,本宫知道你嫉妒我要与天烨成婚,之前本宫念在你对天烨的救命之恩,才不计较你的冒犯。”
“你若再放肆,休怪本宫不客气!”
可孟稚幼根本不吃这一套,利刃径直刺了过去:“我今天就是杀了你,看你能拿我怎样!”眼见她就要刺伤自己,一人从旁边击出,挡住了孟稚幼——
“孟稚幼,你找死?!”
迎面,是江岳阴郁的脸。
他身后还领着一群人,瞬间就将孟稚幼和女吏团团围住。
气压骤低,剑拔弩张。
孟稚幼收回了剑,却半点不怕,只嘲讽:“江岳,你还有空来教训我,楚府的账查清了?”
四目相对,一触就燃。
江岳ᵚᵚʸ黑沉着脸,嗓音愠怒:“偷楚府银钱,脏赃陷害本官的姐姐还不够,竟然还刚刺杀圣女,你万死难辞其咎!”
身后,许可儿也是后怕,凝着孟稚幼闪过怨毒。
此人,留着怕是会坏自己大计,绝不能留!
便道:“天烨,此人武功路数诡异,跟敌国大祁的死士招式颇像,不如把她抓紧楚府,好好审问。”
“遵令。”
话落,江岳直接上前,想拽住孟稚幼的手,却被女吏拔剑拦下。
江岳看着孟稚幼,寒了声:“跟我回去如实交代,我还可保你一命。”
三步之遥,孟稚幼散漫一笑:“回去受你楚家的羞辱?”
“江岳,别异想天开了。”
看着许可儿的神色,孟稚幼便知道江岳一来,许可儿是怎么都不会招了。
不过没关系,今日这番试图,已经确定许可儿就是那个给敌国私传密信之人。
等许可儿大婚,她就将计就计,来一回‘瓮中捉鳖’!
想着,孟稚幼吹响口哨。
“啾——”
一只白雕猛然冲下,巨大的翅膀掀得飞沙走石。
江岳等人纷纷遮眼躲避,等风平冉静,孟稚幼早就不见了。
人群中,有人疑惑:“白雕不是我们南疆特有的圣物吗?只有圣女才能驯服吗?孟稚幼一个敌国奸细,怎么会有?”
众人纷纷看向许可儿。
她心头一慌,对上江岳疑惑的视线,硬着头皮解释:“我前段时间恰好丢了一只白雕,如今看来,竟然是被孟稚幼抓去……”
众人信了,只是江岳心头总有种不安。
把许可儿送回楚府,他就去了大将军府,禀报了此事。
入夜。
江岳才从将军府回来,不料,刚走到巷口,突然人声大躁,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来人啊,楚府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