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绾绾和张子豪两人往里面走去。
走进那处仿民国建筑的小洋楼，夏绾绾带着她穿过前厅，出去之后再穿过一个小小的院子，后面还有一栋小洋楼，夏绾绾带她进去，两人踩着旋转的木楼梯上了二楼。
几分钟的路，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张子豪不知道怎么了，心情跟着潮湿起来。
夏绾绾推开门，一间小小的包房，餐桌上放着餐食，散发出白色的热气来，是夏绾绾踩着时间为她准备好的，热气腾腾。
张子豪走过去坐下，将瓷碗捧在手里，掌心的温度传来，她喝了一大口热汤，温暖从喉间向下，蔓延向四肢百骸，在这个寒夜，这一大口热汤，驱走饥饿和寒冷。
张子豪又喝了两口汤，她突然想，原来温度和食物，真的可以熨帖人心。
她有那么几秒钟的失神，没有缘由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云游到了哪里。她很快醒悟过来，不想被夏绾绾察觉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头吃饭。
但张子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尾有些湿润，就如这天气一般，湿得人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索性她也不管了，她低着头吃饭，问，“边总，上次在林场你能一眼认出光叶蕨，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绾绾一脸疲惫，却仍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里，看向她。在这样潮湿的雨夜里，看到张子豪来了，他原本阴凉的世界，跟着阳光明媚起来。
他感觉多日连轴转的疲惫消散，仿佛自己浑身都是力量，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张子豪。
张子豪抬起头，撞上夏绾绾直直的目光，这一次，他并未移开视线。
她倏地低下头去，似乎有些心虚，怕夏绾绾看穿，她万般借口，在雨夜里来找他，不过是想借助他获取林学专家资源的心思。
夏绾绾无声的笑了笑。
见她吃得差不多，夏绾绾起身整理了外套，对张子豪说，“跟我来。”
两个人出了这间小房间，夏绾绾带着张子豪，重新推开旁边一间包房。
包房四五十平方米大，中式装修，格调不错，正中的大圆桌收拾得干干净净，显然已经吃过饭了。
一旁的茶台边围坐着两位头发有些花白，学者气质浓厚的长者，一位带着玳瑁边眼镜，一个光看身影就透着一丝不苟的气质。两人正在喝茶，听着开门声响，抬起头看了过来。
夏绾绾走了进去，向张子豪介绍，“张子豪，这位是全国林学专家，西南大学的肖教授。这位是柯教授，曾经和袁隆平老前辈同在一个实验室，后来转了林学，两位教授都是林学界泰斗级人物。”
张子豪这两天在查找资料时，刻意寻找过国内顶尖的林学专家，不用夏绾绾多说，她知道这两位教授，在林学界的分量和地位。
多日寻找无门，现如今真人就在眼前，张子豪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战栗，叫了声，“肖教授、柯教授。”
夏绾绾向两人介绍她，“张子豪，基德重资评估部经理。”似乎为了突出她，夏绾绾淡笑，“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将苏经理挖来基德。”
夏绾绾又说，“这次江黔区林场评估案就是苏经理主导完成的。”
果然，话一出，两位教授，看张子豪的目光也跟着变了些。
刚才他们还以为，夏绾绾叫了公司年轻漂亮的员工来陪喝茶，心里大抵连带着对夏绾绾都有些不屑。
几人落座，夏绾绾声音平静，引入话题，“说起在江黔区第 17 号林班，看到了光叶蕨，还是苏经理引导我的。”
他有意抬高张子豪。
夏绾绾微微笑了下，“在江黔区林场勘察中，无人机采集了一些以前从没采集到的影像，其中很可能有珍稀植物。”
“苏经理对这些情况更清楚，就让苏经理来给肖教授和柯教授讲讲吧。”
张子豪有些紧张，她的紧张是来自一种敬畏。
她之前查到过两位老教授的生平。
肖教授最早务农，后来快四十岁时考入大学，毕业后留校一直做有关林学方面的研究工作，曾主持过多项国家重大课题，发现多种濒危植物，如今已经八十二岁，仍然是国内林学界响当当的头号人物。
柯教授，年纪七十左右，在袁隆平实验室工作多年，在田间地头工作时，对林学方面产生浓厚兴趣，后来转向研究林学，成绩斐然，建立了第一个国家重点林学研究所，如今是西南大学林学方面的领军人物。
夏绾绾丝毫没有夸张，这的确是学术界泰斗级人物。
张子豪觉得自己那点儿甄别珍稀植物的小儿科本领，此刻，在两位头发花白的学者面前，根本拿不出手，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夏绾绾只做没有察觉，他低头喝茶，另一只手却无声无息的，轻握了下张子豪垂在身侧的手。
他微微一握，很快放开，“张子豪，不要紧张，今天你是给两位老教授带资料来看的。”
张子豪侧过头看夏绾绾，到这时候，张子豪从夏绾绾温润的眼神里，才看到了他的用心。
他一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揪着那些珍稀植物不罢手。
张子豪很快镇定下来，她快速调整好了状态，拿出电脑打开放在茶台空处，转了方向播放视频资料，她起身蹲在两人旁边，给他们解说。
柯教授擦了擦玳瑁老花镜，打趣道，“老肖，你可要认真看啊。”
他性格外向，两人又相熟多年。肖教授点点头，没多的话。
张子豪暂停画面，指着电脑屏幕，“肖教授和柯教授请看这里，这株植物很像珙桐。”
珙桐又被称为“中国鸽子树”，花形酷似展翅飞翔的鸽子，有很高的观赏价值，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
因为它外观特殊，极具辨识度，张子豪对比了好几次，觉得没错。
但是肖教授只看了几眼，就摇了摇头，“珙桐对空气湿度要求很高，虽然这种树非常喜欢阳光，但重庆每年长达几个月的夏天，空气非常干燥，根本不适合珙桐生长。”
肖教授看向张子豪的目光中透着和蔼，“苏经理，你放下一段视频吧。”
张子豪连忙播放。
“停、停。”柯教授喊道，张子豪连忙按了暂停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