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别墅,欧式摆钟停在凌晨十二点。
白沐星准时按下录制键,然后坐在镜头前。
“今天是4月1号,是我和程名轩结婚的第999天,他失明的第1000天……距离我们离婚,还剩52天。”
白沐星看着镜头自然而然的笑着,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拿过手中的半成品毛衣,眼神中藏着苦涩:“这件毛衣我织了拆,拆了织,如今只差两只袖子了。但不知道在我们离婚前,能不能织完……”
她看着自己越渐僵硬的手,面对镜头,无助得叹了一口气。
“哐当——”
楼上突然的响声打断了白沐星。
白沐星条件反射地丢下东西直奔楼上。
只有月光的房间,暗的只能看清程名轩倒在地上的轮廓。
听着沉重的喘声,白沐星跑过去赶紧将他扶起:“没事吧?要拿什么就喊我,我就在楼下的。”
“滚——”程名轩长臂一挥,空洞的眼神里满是厌恶和暴怒。
白沐星被他的力道甩开,直直撞到身后的桌角上。
腰部的剧痛让白沐星倒吸一口凉气,她狠狠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程名轩丝毫没有理会白沐星,他摸索着床沿,缓缓站了起来。
白沐星咽下满心的苦涩,忍着疼痛轻轻地将倒地的椅子一一扶好。
“滚出去。”程名轩的声音不大,但透着彻骨的冰冷。
白沐星身形一顿,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红着眼继续整理。
程名轩看不见,听着她收拾东西的声音,走过去伸手直接将桌子推翻。
“嘭!”得一声,桌上的物件摔落一地。
“你可不可以不这么恶心?”
白沐星呼吸一窒,明明这样的话已经听过太多,但心口还是止不住的酸涩。
“你要是不开心。”她极力将声音放轻松下来,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你就想想,我们还有52天就可以离婚了。”
程名轩闻言,沙哑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刃:“装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婚姻结束,拿钱走人。”
白沐星只觉心中的痛楚快要让她失去了站立的力气。
她紧抓着桌角,声音轻颤着:“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我。”
程名轩突然抬起手,往白沐星方向探寻着。
语气里尽是恨意:“何止讨厌?我恨不得你去死!”
话毕,他如同扔垃圾一般将白沐星丢出了房外,“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她轻扬下巴,直指桌上一张放的平整的纸。
“签了它。”
第二章 临床诊断
白沐星看了一眼那张纸,愣住。
季芸也懒得跟她绕圈子:“你爸今年六十多了吧?贪污公款可是要吃十几年牢饭的,你忍心看他一把年纪还受罪?”
白沐星垂落的手微微颤抖:“你明明知道那都是诬陷……”
季芸根本不听,将那张纸推进了几分。
“你的眼角膜刚好和枭寒匹配,只要你在这份死后捐献协议上签字,然后主动跟枭寒离婚,我可以帮你。”
白沐星抬头看着季芸,喉咙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上下不得。
“老爷子知道这事吗?”
哪知这时,季芸又拿出了一张检查单扔在白沐星面前。
白沐星看着检查单上的字,瞳孔皱缩!
——临床诊断,终生不孕。
“这是你的诊断单,只要爷爷看到,他肯定不会再反对离婚。季家不会要一个又瞎又不能生的媳妇。”季芸一字一句的说着,如同宣告白沐星的命运一般。
白沐星手臂的僵硬感如同潮水侵袭而来,她强撑着无力感,看着那两张替她决定好未来的纸,无话可说。
季芸或唐觉得说的太狠,表情缓和了些,语气也变成了劝诫:“你放心,你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帮你爸出来。”
“好好想想,你要是再拎不清,你爸就真的完了。”
季芸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白沐星低头看着那两张纸,手臂僵硬,怎么也抬不起来。
从小跟随她的方姨,端着水和药走到白沐星身边:“二小姐,该吃药了。”
白沐星回过神,强按着发抖的手去接药碗。
可她的手刚拿到碗,手指一僵,“嘭!”得一声,汤药撒了一地。
方姨这才发现她病情发作了,一边弯腰收拾,一边道:“我这就重新给你端来。”
“算了,方姨。”白沐星叹了一口气。
医生说她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就是‘渐冻症’,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不能治愈,吃药又有什么用呢!
方姨偏过头,隐隐叹了口气,静静地重新去厨房煮药。
方姨走后,白沐星等身体恢复了些才重重地喘了口气。
次日,白沐星照常扶程名轩去办公的地方。
等到书房,程名轩不耐烦地将她一把推开。
白沐星却没有走,她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晨光下程名轩的侧脸轮廓,迷茫了。
明明他是自己丈夫,可她却觉得他是那么遥不可及。
白沐星轻轻地伸出手,却又落寞的收了回去。
良久过后,她看程名轩放下了耳机,才轻唤道:“枭寒。”
“说。”程名轩冷淡的丢给她一个字。
白沐星握着拳,迟疑了半响,才缓缓开口:“我爸的事,你知道吧?”
程名轩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子,语气冷冽:“如果你想为了你爸的事来向我求情,劝你死了这条心,挪用公款的后果你不会不清楚。”
还未说出口的乞求就已经被狠狠掐断。
白沐星咬着下唇,望着程名轩冷漠的眉眼,酸涩的眼眶浸着眼泪:“如果,我用你最需要的东西换呢?你能帮我吗?”
程名轩眉头微蹙:“什么东西?”
“眼睛。”
第三章 离世
这场谈判,最后以她被程名轩扔出书房结束。
程名轩根本不信她。
白沐星靠着墙壁站了唐久,才疲惫下楼,找到方姨:“我回家一趟,如果枭寒问起,你就……”
她顿住,视线放在了楼上。
程名轩那么讨厌自己,又怎么会问她的去向?
她咽了下剩下的话,眉目尽是一片哀伤。
唐宅。
白沐星还没走到家门口,忽然止住了脚步。
只看门外,她的长姐唐思雨将男友卓易的手甩开,一脸冷漠:“不要再说了,你赶紧走吧。”
卓易却将她抱在怀里,“我不会走,我知道现在唐家出事,你担心我才态度大变,我不怪你。”
唐思雨一寸寸扯开卓易的手,而后缓缓摘下了订婚戒指,丢在地上。
“我早就不爱你了,和你谈的四年,也不过是个备胎罢了。就算没有家里的事,我也迟早会和你分手。”
卓易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地看着唐思雨。
唐久后,才自嘲道:“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好,打扰了!”
卓易说完转身离开,背影全是孤寂。
唐思雨眷恋地看着对方离去,良久后才将地上的戒指捡起,小心翼翼的攥在掌心。
转身就与不远处白沐星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姐。”
白沐星眼底藏着心疼,她知道她姐比任何一个人都爱卓易。
唐思雨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你满意了?”
她说完,再也不看白沐星,走进了院中,“嘭”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白沐星慌乱着拍打着院门,语气颤抖:“姐!发生什么事了,你让我进去好不好,妈还好吗?我想看看她。”
她怕这次不见,以后就见不了了。
院门内,唐思雨紧紧握着拳,怒吼的声音将白沐星的动作打断:“快滚!唐家不伺候季家少奶奶!”
听罢,白沐星诧异地放下手来,她不理解长姐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她垂着眼帘:“是因为爸吗?我会救他的,咱们这个家,散不了。”
可回答她的是无尽的寂静。
秋风阵阵,一场秋雨很快就落了下来,白沐星全身被淋湿。
淋了雨,她的病又发作了,全身僵硬发冷。
她看了一眼唐家紧闭的大门,叹了口气,拖着僵硬的步伐离去。
院内,唐思雨同样站在雨里,听到她离开的声音。
她垂落地手紧紧攥着,牙贝紧咬。
如今,父亲被陷害,唐家很快就要查封,她回季家,也好……
而白沐星没有回季家,她淋着雨到了拘留所。
“吱——”
房门打开。
唐荣一身囚服,戴着手铐步履蹒跚的走出来。
“爸。”
白沐星站起身,看着父亲满头白发,仿佛老了十岁,她眼眶顿红。
“悠悠?”唐荣看见她,死灰般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唐光芒。
他隔着玻璃抚着白沐星苍白的脸,眼泪伴随着哽咽的声音不停的落下:“孩子,你怎么这么瘦了?在季家过得不好吗?”
白沐星闻言,将眼泪逼回去:“爸,我过得很好,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枭寒答应我会帮你出来的。”
唐荣听到她的话愣了愣,唐久才开口:“囡囡辛苦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时间到了,唐荣离开。
白沐星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回到半山别墅,她准备再次去求程名轩,她站在书房前。
还未敲门,就听书房内,程名轩助理的话从半掩的房门中传出来。
“唐荣在监狱死了。”
第四章 她回来了
秋末的雨带着一丝初冬的寒意,白沐星站在阳台,眺望着唐家的方向发了愣。
因为总裁岳父挪用分公司公款一事,白沐星被勒令不允许参加葬礼。
她站了两个小时,已经发病三次。
但白沐星明白,即使自己站上两天两夜也是徒劳。
她爸回不来了。
“小姐。”方姨打着伞站到了白沐星身边,心疼地劝道:“进去吧,一会儿还得去季老爷生日宴会呢。”
白沐星低下头,雨水顺着她的发梢不断的落下:“方姨,我想回家……”
方姨拍了拍她的肩,却无法再说什么劝慰的话。
白沐星也无言,任由心中的悲哀肆意流淌。
中午。
白沐星搀扶着程名轩,坐进了车里。
“白沐星。”程名轩冰冷的声音让她一怔。
他几乎从不叫自己名字。
白沐星转过头,血丝略重的眼睛带着些唐疑惑:“怎么了?”
“在季家,不唐提你们唐家的事。”
程名轩语气中的疏离让白沐星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嗯。”她彻底被两家都隔绝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