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惊雷阵阵。
沐婉如只是看着那一张请柬，眼尾发红。
她慢腾腾上前将那请柬捡起来，手不觉收紧，可看着那上面季少川的名字又不敢用力。
季少川是她心里的一束光，曾照亮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然而现在，这束光好像要没了……
她想起十五年前，第一次见季少川时，自己正在被继母陈慧打。
那时，他也才十六岁，高高的个子，穿着白衬衫很是斯文。
季少川是舅舅远方亲戚的朋友，别人叫他小叔，她也跟着叫小叔。
当时他看着被打后又被罚站在角落的自己，伸手给她擦着眼泪，还递给了她一颗糖果。
他说：“小姑娘，吃了糖就不痛了。”
这句话，沐婉如记了十五年。
可现在，不管她往嘴里喂多少颗糖，心底还是疼。
沐婉如环着满是淤青的双臂抱紧自己，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落。
深夜。
她看着窗外浓墨般黑的夜色，悄声出了门，踉跄着一步步走到季少川家门前。
敲门声吵醒了睡梦中的季少川。
他烦躁打开门，就见门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不已的沐婉如。
季少川皱起眉，眼底充斥着厌恶：“你又打架？”
沐婉如没有辩解，只是上前一步，目光紧盯着他双眼：“你要结婚了？”
季少川不明白她为什么大半夜跑来问这种问题，也不想回答。
沐婉如见此心里的那道光闪了闪，似要灭掉。
她哑声又问：“那我以后还能再来见你么？”
季少川被问的心烦，就要关门：“出去。”
沐婉如却猛然扑进他怀中，死死的抱住他：“我不会再惹事，也不会再让你生气，你不要结婚好不好？或者……或者迟点儿结婚？！”
她说着话，近乎祈求。
季少川一把将沐婉如扯开，推出了门外：“别在我这儿胡闹！”
“嘭”的一声，门决绝关上。
沐婉如怔看着，胸口的疼痛迫使她张着嘴大口呼吸着，眼前的晕眩感让她差点栽倒在地。
她用力的掐了掐手掌，想要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
可这时，一辆跑车飞驰而过，路上的积水泼了她一身。
跑车上住在附近的几个纨绔子弟看见她，掉头将车开了回来，哄笑说：“红发妹子又来费大律师这儿当保姆了？”
“高中都没毕业，人家费律师能看上你？算了吧！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他都嫌臭！”
沐婉如似是被人戳中了心中伤口，抄起路旁的石头朝着那辆跑车砸过去。
一时间，车喇叭震响连天。
那刺耳的声音吵的季少川再次下楼。
刚打开门就看到沐婉如竟然与几个纨绔子弟扭打在了一起！
他不禁怒声沉叱：“沐婉如！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听到季少川的声音，沐婉如一下子止住了手。
而那几个纨绔子弟则是火速跳上车驰骋而去，只留下一身泥水和伤痕的她。
胸口还没停止叫嚣的痛，让她脸色发白。
沐婉如强忍着，转头看着季少川：“是他们先说我配不上你，还说……”
解释的话没说完，季少川直接冷言打断：“你确实配不上！”
沐婉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季少川家的。
她拖着一身泥水，脑海中都是季少川那句：“你确实配不上。”
沐婉如停住脚，抬头看着东边升起的太阳，那光耀眼，却冷的人发抖。
就像季少川一样。
她想着，良久才抬起僵硬的腿去到一破旧小区里。
一间大门敞开的石棉瓦屋外，一略微佝偻的身影正站在屋里擦着桌子。
沐婉如走进去轻唤一声：“奶奶。”
沈奶奶抬起头见是沐婉如，浑浊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但看到她一身泥水，忙拿过一旁的毛巾替她擦着，心疼问：“于归，你这是怎么了？”
沐婉如握住她枯树皮般的手，将一切都瞒了下来，只是说：“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快坐。”
沈奶奶拉着她坐下来，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于归瘦了。”
她没问什么，可就这一句话，便让沐婉如红了眼眶。
连忙转头，将情绪都压下。
她望着墙上奶奶和爷爷的合照不觉出神，喃喃问：“奶奶，两个人在一起，配不配的上真的很重要吗？”
沈奶奶闻言，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头发：“你喜欢小费，就像奶奶喜欢给你做饭，别的女孩喜欢漂亮衣服。喜欢是能让人变得开心的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沐婉如靠在奶奶怀里，闭上了酸涩的眼，点了点头。
她在这儿待了许久才离开。
出去小区时，报刊亭旁，一本季少川为封面的访谈杂志吸引了沐婉如的视线。
她将其买下小心翻看着，当看到其中择偶标准时，那个答案立刻抓住了她的心。
黑长发，健康积极，温柔善良。
沐婉如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垂在胸前的红发……
……
晚上，律所。
季少川忙碌了一天，刚要下班回家，却突然被一抹白色的身影挡住。
沐婉如一身白裙，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双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小叔，我来接你下班。”
她一头红发，不知何时变成了黑长发，不施粉黛的脸清秀可人。
季少川看着，眼底惊艳一闪而过，语气依旧冷淡：“我说过，不准你再来。”
沐婉如眼底的光寂灭了瞬，不明白自己现在的装扮还有哪儿不对。
她抓住欲走的季少川：“小叔，这样的我不会给你丢人了！”
可季少川只是将她的手掰开，看着她纠缠的模样冷声说：“本性难改。”
说完，他转身离开。
刹那间，沐婉如脸上的笑一下僵住。
眼看着男人的背影越来越远，她鼓足勇气，朝他大喊：“季少川！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沐婉如的喊声，惹来四周人的目光。
可她不在意，压下心底的话一朝吐出，她只觉得轻松。
季少川眼底一片冰寒，他快步折返，拉着沐婉如快步走向停车场，上了车。
他嗓中是压抑着的怒：“你疯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
而没有防备被丢上车的沐婉如，突然觉得鼻腔一股凉意涌出。
她抬手去擦，一手鲜红，刺得她双目胀痛，她知道自己的病发作了。
季少川惊愕看着这一幕：“怎么回事？”
“特发性肺动脉高压病。”沐婉如忍着突至的心痛，一把抹去那些血，麻利的动作丝毫没有让人觉得她生了病。
“医生说我就剩半年了，小叔，你陪我谈场恋爱吧，只要半年。”沐婉如澄澈的眼眸望着他，生怕他拒绝。
岂料季少川嗤笑一声：“下次撒谎说自己有病，记得装像一点。”
他的话中满是讥讽，没有半点信任。
沐婉如长睫颤抖，只觉得心脏疼的更加厉害。
车停在沈家门口。
季少川看向沐婉如：“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来找我。”
沐婉如喉咙像是被一根针堵住了一样，她看着眼里充斥着厌烦的季少川，许久才扯出一抹苦笑。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人永远都不会长大该多好，至少那时候，你不会这样看着我……”
季少川听着她自言自语，没了耐心：“下车！”
沐婉如再没脸面纠缠，刚下车，季少川的车子就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