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风毅被困风云关数日,许昕晨心中惶恐至极。
若爹爹出事,她一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
许昕晨穿上盔甲,猛地撞向房门。
随着“嘭嘭”的撞击声,房门被撞开,许昕晨眼前发黑,喘着粗气踏了出来。
她抬起头,望着皇宫方向,眼中满是坚定,跨步奔了过去。
皇宫,御书房。
萧太傅正与丞相因战事争执。
“皇上,白鹭关乃北疆命门,若是失了白鹭关,可就等于失了半壁江山啊。”
“可朝中无人肯出征应战,请陛下尽快点将,此时守住风云关才是当务之急啊!”
萧太傅此刻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风家,那个总是力挽狂澜,却被他们防备设计的风家。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偌大的一个李朝,此刻竟连一个主动出征的人都没有!
这时,一太监小心上前道:“皇上,萧少傅的夫人求见。”
皇上与萧太傅诧异的对望一眼,许昕晨来作甚?
“传。”
一身盔甲,面色苍白的许昕晨走了进来,跪在御前:“皇上,为保江山社稷,许昕晨请缨出战。”
她语气同她目光一般坚定,略微憔悴的脸色也掩盖不住她的气势。
皇上看着她羸弱的身子,目带怀疑。
丞相更是嗤之以鼻:“荒唐,你区区一介女流也能掌兵权赴战场打战?可莫是因为你父亲而逞一时之快,失了自知之明。”
一旁萧太傅看到许昕晨眼中渴求,叹了口气,突然道:“皇上,朝中既无人肯应,不殪崋如就让她去吧。”
许昕晨吃惊的看向萧太傅,眼中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感激。
从御书房出来,已是骁骑将军的许昕晨停住脚步,满眼真诚:“多谢太傅。”
萧太傅却是满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满朝文武贪生怕死,弱质女儿大仁大义,实在可笑,可悲。
萧太傅再看许昕晨,心中不禁对她生出敬意。
“你不是老夫心中的好儿媳。”萧太傅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但确是风家的好女儿。”
是他,是这个朝廷对不起风家。
许昕晨一怔,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没想过厌恶她的萧太傅会这样赞赏自己。
她低下头,唇边一抹苦笑:“既如此,那太傅能否应我三件事?”
“何事?”
“其一,我此番前行恐有去无回,望太傅护我寡嫂后生无虞。”
萧太傅点头:“理应如此。”
“其二,派走阿宸,隐瞒此事。”
“这……”萧太傅迟疑一阵,还是叹气点头,“可。”
“其三,”许昕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决绝,“请太傅同意我与他和离。”
萧太傅惊得呆住了,覆于腹前的手一颤,良久过后才沉重点点头:“好。”
另一边,泉音诗社中的穆姜彬,仰头将一杯烈酒饮下,积压多日的所有纠结却没有半点消失。
“你当真厌她?”坐于对面的清玉温声问道。
穆姜彬又饮一杯,并未回答。
清玉又道:“你日日来寻我说话,三句中有两句都是在说她。”
“你不懂。”穆姜彬放下酒杯,语气淡漠,“像她那样鲁莽之人,说她再多都是厌烦罢了。”
院门外,许昕晨一字不落的将这话听了去。
她本想与他好好道个别,此刻却似乎有些多余。
许昕晨默默的看了穆姜彬好一会儿,最终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罢了,看他一切都好,她终究能彻底放心离去。
她一步一步走着,走出了诗社,也终究走出了穆姜彬的生活。
回到太傅府,她只带上了武器。
府门口,她对萧太傅磕了个头:“太傅保重。”
萧太傅将她扶起,嘴中的愿你得胜归来似是被卡住一般,他湿润的眼眸看着许昕晨上了马,背着余晖消失在街角。
行至将军府,许昕晨将怀中的信交给小兵后,含泪看着府门上风家用一代代人命换来的“精忠报国”四字。
直到先锋出言提醒,许昕晨才收回视线,奔赴城门口。
此时在城外等候的三军见她来了,立刻昂首挺胸。
许昕晨抬起头,望着高大的城门,突然想起儿时曾对穆姜彬说“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又将头抬高了些萧,逼回眼泪。
她如今真的做了女将军,但穆姜彬却永远不会用花轿来接她。
而她,也不一定会活着回来。
许昕晨闭上眼,勒住缰绳转过身去。
再睁开眼,便是气势逼人的战意。
她看着面前整齐的军队,高举风字大战旗,沉声大喊:“启程!”
戎装向北,秋风吹起许昕晨白色的战袍,她再也没有回过头。
待到深夜,穆姜彬才带着醉意回府。
萧太傅却坐于厅中,似是特地在等他。
见到一声酒味的儿子,他的拳便握紧了。
深吸一口气,他硬邦邦的开口:“南方沿海一带突发洪涝,皇上命你去整顿。”
萧太傅手边放着一道圣旨,明晃晃的刺眼。
穆姜彬闻言,冷眼道:“这并非我该管的事。”
萧太傅倏然起身,神色一凛:“皇上旨意如此,岂能任你说该不该管。”
又是旨意!穆姜彬心中嗤笑着,因为一道圣旨他不得不娶许昕晨,现在又来一道圣旨,他又不得不去管不该管的事。
“你即刻动身,莫要耽误。”萧太傅唤来小厮,却是连包袱都给他收拾好了。
穆姜彬眉头一皱,一脸不满的看着急不可耐想要让他走的萧太傅。
南下治水最少要花两月时间,他此番离开,以许昕晨冲动的性子还不知会闹出什么。
穆姜彬突然转身,欲去许昕晨的院子。
“站住!”萧太傅立刻呵斥住他,“已是戌时,许昕晨早歇下了。城门只开一刻,你若再不走便是抗旨。”
穆姜彬紧握双拳,泄愤般砸在身边的门上。
他唤来身边的小厮:“在我回来前,看好少夫人,让她……命人七天一书信告知我她的近况。”
“是。”
在萧太傅的催促下,穆姜彬上了马车。
一路前行出了城东口,他却下意识频频掀帘回顾城门上的“京城”二字。
直到只能看见城门上的点点灯火,穆姜彬才放下帘子,心中已想将此次南下的时间尽力缩短。
穆姜彬心想,他也不是对许昕晨有多上心,只是担心她连累了太傅府罢了……
穆姜彬一路南,抵达临州。
而许昕晨带领的二十万大军,也已抵达白鹭关外。
但他们迟了半步……
白鹭关却已是一座死城。
突厥在一日前破关,屠了城,在白鹭关外摆开了龙门阵等着他们。
风毅将军还会活着吗?
先锋担忧的看着左前方的许昕晨,却见她只是死死攥紧了手中缰绳,眼睛通红。
片刻后,许昕晨调转马头,向身后将士大声喊道。
“将士们,我们身后就是李朝的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这一战,我们不能退,只能死。”
身后一众将士蓦然哀恸。
号角吹响,鼓声震天,哀兵必胜。
许昕晨挥起战旗,直指白鹭关。
“众将听命,随我夺回白鹭关!”
她带兵杀入敌营,生生开出一条甬道。
来到城门下时,许昕晨的白袍已被血浸红,她一剑斩杀敌兵。
却在抬头那一刻愣了。
只见风毅就伫立在城门口,一只矛穿过他的胸膛抵在地上,散乱的白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狰狞而不屈服的脸。
许昕晨瞳孔紧缩,手中的剑差点落在地上,嘴唇颤抖:“爹——!”
北疆战火连天,南方天灾不断。
穆姜彬好不容易才结束一天的巡查,他靠在榻椅上,疲倦之余再次想起许昕晨一事。
已经一个月了,一封信也没有。
听闻北疆战事有了转机,他想许昕晨也不会一心想着去北疆了,但是失去了她的消息让他很是不安。
而此刻的北疆战场,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背中三箭的许昕晨以剑支撑单膝跪地,嘴角不断流着鲜血,猩红的眼死死瞪着几丈外马上的敌将。
她不肯撤退,只因面前就是杀死爹和哥哥的仇人。
不取他首级,难告慰在天的父兄,难消她心头之恨!
许昕晨憋足了劲,翻身上了战马,直奔敌将身侧。
敌将被她突如其来一惊,连忙举起刀向她砍去。
许昕晨侧身一闪,伴随着左臂的剧痛,她一剑斩下敌将的头颅。
她的断臂和敌将的头颅同时落在雪地之中,溅开一地的血。
许昕晨摔下马,忍痛喘着粗气站起身。她看着断臂和头颅,痛快一笑:“一只手换你一条命,值了!”
敌将被斩,敌军也尽数投降。
雪花随着这场战争的结束缓缓落下,许昕晨缓缓抬起头,感受着生命缓缓的流逝。
她将剑插入雪中,忍着左臂的剧痛,颤抖的仰着头看着漫天飞雪。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见穆姜彬。LJ
穆姜彬总说她鲁莽冲动,但她也是有勇有谋的。
她能护山河无恙,也能护他一生平安。
她半垂着眼帘,苍白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爹……我没给,风家丢脸。”
许昕晨驻着剑撑着自己身体,缓缓合上眼,像风毅一般伫立在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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