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反问,让季槐半个字都说不出。
坦然地表露出自己的心意之后,他还能用小叔的身份来管着她的每一件事吗?
就算他想管,恐怕楚雪姠也不会愿意了。
季槐的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可他也清楚的明白,两个人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沉默半晌,季槐似是叹了口气,轻声说:“你没有受什么伤,出院后还可以继续参加比赛,在比赛结束之前,我留在巴黎陪你。”
楚雪姠想都不想就拒绝:“我不需要。”
季槐眉心微微蹙起:“是你妈妈拜托我照顾你。”
闻言,楚雪姠几乎从床上弹起来:“你告诉我妈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连祁云榭都差点丧命,你觉得还能瞒住?”季槐语气稍稍严厉,“要不是我在这,你妈妈就亲自来了。”
楚雪姠咬了咬唇,低下头不说话,眼眶有点红。
季槐说得对,这件事太大了,祁云榭没有生命危险已经是大幸。
如果黎母亲自来,说不定都不会让她继续参加比赛。
那现在她还可以继续参加比赛,是不是季槐在黎母面前说了什么?
片刻,楚雪姠闷闷地回了句:“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祁云榭就被家里人用私人飞机带回了北京。
楚雪姠送完她,和季槐一起回了酒店。
季槐在她隔壁开了间房间,并要求她不管是去干什么都要有他陪着。
这同样也是黎母的命令。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原本期限六天的半决赛就只剩下了一半时间。
楚雪姠根本没时间出门,把自己关在了酒店准备半决赛的作品。
她一定要进入决赛,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祁云榭。
算是因祸得福,这件事在半决赛的题目‘痛苦’上给了楚雪姠很大的灵感。
到了半决赛这天,季槐陪着楚雪姠前往比赛场地。
路上,他目不斜视地开车,问:“有信心吗?”
“当然。”楚雪姠不自觉地稍稍挺起胸脯,眼睛里都是自信。
季槐寻着空隙看了她一眼,望见她有些红的小脸,唇角轻轻勾了下。
到了比赛场地,只有楚雪姠能进去,他便在外面等。
临进去之前,季槐看见她回头望了一眼。
他淡淡一笑,挥了下殪崋手。
楚雪姠这才走进去。
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在什么时候,季槐都能给她一种莫名的心安。
仿佛只要有他在,什么事都可以逢凶化吉,迎刃而解。
这是已经刻在骨子里,几乎是一种生理本能的反应,就算楚雪姠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
半决赛只有二十四个人,但时长却比之前都要久。
楚雪姠从比赛场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去。
抬眼看去,季槐还倚靠着车门,和她进去时一模一样。
就像是完全没有动过一样。
她走过去,季槐低声问:“怎么样?”
楚雪姠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脸色有些不太明朗。
原本她是很有信心的,但看见其他选手的作品之后,就没那么自信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底是她阅历和经验都不太足。
季槐瞧出她的低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带你去吃饭。”
车子开在马路上,车厢里十分安静。
楚雪姠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出声:“如果我没能进入半决赛,该怎么办?”
季槐瞧了她一眼:“如果没进入半决赛,你会放弃服装设计吗?”
“当然不会。”楚雪姠斩钉截铁地回答。
“既然不会,你还在担心什么?这个比赛成功了是贴金,没成功还可以参加下一次,你既然做好了要为喜欢的事物付出一生的精力,这点小挫折就不能打败你。”
季槐声音低沉磁性,像是黑夜中缓缓流淌的溪水,一点点全流进了楚雪姠的心里。
她的心再次被安抚了。
楚雪姠缓缓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铃声倏地响起。
楚雪姠愣了一下,连忙翻出手机。
竟然是黎母。
从出事之后,黎母就没给她打过电话,她还以为黎母生了自己的气。
楚雪姠接起,乖乖地喊了声:“妈。”
黎母的语气意外地很温柔:“浅浅,半决赛结束了?”
“嗯。”楚雪姠点点头,头发摩挲着手机,发出簌簌的声音。
“本来那天深寒说你醒了我就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但是深寒说你马上要准备半决赛,让我过几天再打电话……你这孩子,这次真的是麻烦深寒了,要不是他正好去巴黎出差想见你遇上那档子事,你可怎么办?”黎母说着,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闻言,楚雪姠微微一怔,侧眸看了眼季槐。
原来黎母没给自己打电话,竟然是他叮嘱的吗……
“抱歉,妈,让你担心了。”楚雪姠的语气低下去,是真的觉得抱歉。
黎母也没有斥责她,只是觉得后怕:“浅浅啊,你这样让妈妈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心来?你比完赛就赶紧回来吧,妈给你物色了几个不错的人选,你回来见见。”
楚雪姠傻了眼。
这不就是相亲的意思?
听筒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车厢太安静,季槐还是听见了黎母的话。
他收紧了握着方向盘的手,眸底闪过一抹淡淡的冷光。
楚雪姠很无奈地喊了句:“妈……”
黎母的语气严厉起来:“怎么,难道不找个人照顾你,你还要一辈子指望着靠你小叔了?”
楚雪姠撇撇嘴,不敢顶嘴。
心里却在想,以前的季槐或许不愿意,但现在的他可不一定这么想了。
应付了两句,楚雪姠挂断电话。
车子也到了季槐一早安排好的餐厅。
楚雪姠下了车才发现是一间中餐厅。
无论是餐厅服务员还是餐厅装潢,都让她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国内。
在巴黎参加比赛的这些天,为了赶画稿楚雪姠都是和祁云榭在酒店餐厅吃的,偶尔出去,去的也是西餐厅。
其实她早就对法国美食吃的有些腻味了。
而季槐是怎么察觉到她的小心思的?
难道是中午那餐她只吃了一点?
好像从小到大,季槐总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正恍神想着,走到餐厅门口的季槐发现人没跟上来,转过头:“想什么呢?”
楚雪姠的思绪被扯回来,她摇摇头,连忙小跑几步跟上。
坐在餐厅里,季槐拿着菜单自顾自地对服务员说:“糖醋小排,上汤时蔬,清蒸鲫鱼,再来份虾仁蒸蛋。”
坐在对面的楚雪姠闻言淡淡垂下睫羽。
都是她爱吃的菜……
又拿出这副很了解她的样子。
服务员离开,楚雪姠拿起手边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刻意的疏离:“这几天麻烦小叔了。”
季槐捏着茶杯的手一顿,旋即送到嘴边,嗓音低沉:“不麻烦。”
他更怕她不想麻烦自己。
从前为了保持距离,他故意推开楚雪姠,保持两人间的距离。
现在自己被她推开,才知道,原来这种感觉这么痛苦。
菜一道道上来,季槐却始终没动筷子。
楚雪姠夹了块小排,见他不动,抬起眸:“你怎么不吃,小叔?”
季槐将茶杯轻轻搁在桌子上:“我在想……”
“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之前对你的伤害,让你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