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傅瑾川瞪了他一眼,却又无法反驳。
何思辰一副不懂的模样看着他,摊着手:“我实在不明白,她好歹是跟你一起长大的,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久,别人不信她就算了,你还不信她,还把她告到了牢里,傅瑾川,你什么时候这么铁面无情了?”
傅瑾川心中的矛盾点也一直在这方面纠结着,路晚柠没有否认她伤害陈慧,他也不知道是路晚柠一时冲动还是故意的,在路晚柠认罪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一丝丝后悔了。
“她自己放弃了辩解的权利。”傅瑾川视线放在心电仪那波动的绿色线条上,好像心率跟着它起起伏伏。
何思辰却因为他这话而觉得有些不满,他也望向窗内,压低了声音:“不,是你欠她的。”
不只是傅瑾川,整个费家都欠了她。
“对了,她取保候审的事是你做的吗?”何思辰拍了下傅瑾川的肩。
“不是。”傅瑾川快速的回了句,而后问道:“她有什么治疗方法?”
“做心肺联合移植也许有机会活下去,但是如果有并发症,她可能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了,这种大型手术风险太高。”何思辰瞟了眼好像在思考什么的傅瑾川,笑了一声,“你想救她?”
傅瑾川冷哼一声:“你不是说我欠她的吗?”
“你想救她也没用,她的求生意志不多,她不愿意手术你也强迫不了她。”何思辰叹了口气,从第一次将路晚柠抢救回来他就能感觉到她消沉的心。
奶奶刚死不久就被抓了,还被亲生父亲告了,不过对她打击最大的应该是傅瑾川。
傅瑾川心一紧,路晚柠已经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了吗?
他双拳又紧了几分,眸子中尽是坚决:“你尽快安排手术。”
路晚柠放弃,他不能放弃。
何思辰不可置信的张着嘴:“你真的要……”
“你劝她接受手术就行,其他的事我解决。”傅瑾川目光深邃的看了路晚柠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的决定不容人拒绝,何思辰愣愣的看着傅瑾川的背影,真是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末了,他摇头自言自语着:“算了,就当你帮你妈还的吧。”
果不其然,不过一天时间,何思辰就将手术费用甚至后续治疗费用都准备好了。
何思辰还没开口劝路晚柠,而傅瑾川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南城,你让我怎么跟她说?她已经接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取保候审,又让她接受突如其来的手术?她要问我谁做的我怎么回答?”
傅瑾川夺过何思辰手中的笔:“就说是那个帮他取保候审的人做的。”
他已经顾不得谁帮路晚柠取保候审,只想先让路晚柠的病得到治疗,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不愿放过。
不只是对路晚柠奶奶的愧疚,还是心中那不可忽视的不舍。
“我……”
“何医生!路晚柠她……”负责照看路晚柠的护士气喘吁吁的倚着门边,“她情况又不好了!”
“怎么回事?”何思辰如临大敌的起身,路晚柠近来明明好了很多。
“已经开始咯血了。”
未等何思辰反应,傅瑾川已经率先冲了出去。原本洁白的被子上满是血迹,路晚柠紧闭着眼,痛苦的咳嗽着,红色的血不断从她嘴角留下来,染红了头下枕头。
“咳咳咳……”
路晚柠未插着枕头的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心脏的绞痛混合着喉中的咸腥快要把她折磨到疯了。
“路晚柠!”
傅瑾川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了进去。
当看见銥誮半张脸都是血的路晚柠时,他身形一震,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她一起痛了起来。
“路晚柠!你撑住。”傅瑾川握住她苍白瘦弱的手,语气轻轻的,就像在路晚柠儿时住院那般温柔。
路晚柠艰难的喘着气,睁着满是泪水的双眼,朦胧的视线中,她看到了傅瑾川。
“小,小叔……”路晚柠扯着带血的嘴角,声音细小到听不见一般。
何思辰绕到另一边,替路晚柠检查一番过后,立刻嘱咐护士:“快,准备手术,去叫凌医生还有刘医生!”
他额上带着细汗,看着路晚柠和傅瑾川:“病情恶化太快,必须要做心肺移植手术了。”
路晚柠却挣扎着,抽出被傅瑾川握住的手,晃着称重的脑袋:“我,我不要……”
“路晚柠。”傅瑾川又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语气又回到了从前那般冷毅:“到现在了你还胡闹!”
路晚柠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融在满是血迹的枕头上,有气无力的笑了下:“对,我胡闹,我一直……就是胡闹的人。”
“反正,小叔你也知道……”
路晚柠心中有委屈也有气,他明明知道她心里的苦,却还是要帮着陈慧,甚至连她选择死的权利都要剥夺。
傅瑾川忍着心中的疼痛,直接对何思辰道:“送她去手术室吧。”
“不!我不要!”
不管路晚柠再怎么不愿怎么反抗,但都败给了疼痛给她的无力感,当麻药注射进身体那一刻,路晚柠只觉心中满是对未来的绝望。
傅瑾川站在手术室外,靠着墙壁,明明在接受手术的是路晚柠,他的心却觉得沉到了冰窖里。
从何思辰嘴里听见路晚柠求神意志不强时,他还没有这样难受,当亲眼看到路晚柠黯淡的眸光中毫无生的意识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将他整个笼罩起来。
手机不断的在想,傅瑾川低头一看,又是方颖打来了。
他按了挂断,可才不过一分钟,费母的电话又来了。
傅瑾川平缓了下情绪,望着亮着的手术灯,语气淡漠:“喂。”
“南城,你上哪儿去了?方颖在家做了一大桌子菜,现在我们都等你呢!”
“你们吃吧,别等我。”
“怎么回……”
傅瑾川直接将手机关了机,一心一意的等着手术结束。
直到天黑,整整五个小时,眼带倦意的何思辰才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傅瑾川迈着有些僵硬的腿走上前,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何思辰喘了几口气,摘下口罩:“手术还算成功,就看后期恢复了。但是南城,我可得先告诉你,这种手术并发症很严重,而且存活率也只有一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存活率不高,甚至一点并发症都有可能要了路晚柠的命。
傅瑾川晦暗不明的眸子紧紧定在被推出手术室的路晚柠身上:“我知道了。”
何思辰拉住他,又叮嘱了两句:“另外,你和方颖的事儿最好解决一下,不要让她一没有你的消息就来烦我。”
他晃了晃自己手机,八个未接电话都是方颖打来的。
傅瑾川阴沉着脸点了下头,步伐匆忙的赶到路晚柠身边,与她一同进了病房。
他前脚刚走,方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何思辰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本来就疲倦,声音都透着满满的不耐烦:“有什么事?”
“思辰,你跟南城在一起吗?”方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没有。”何思辰随口应了声,正要挂电话,方颖语速变快:“我联系不上他,费叔叔和费阿姨现在吵的正凶。”
“……我一会儿找他吧?”说完,何思辰就将电话挂断,他其实并不关心费父费母发生了什么。
病房中,昏睡中的路晚柠眉头紧蹙着,好像在梦里都在经受着病痛的折磨。
傅瑾川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氧气罩都快把路晚柠整张脸罩住了,她那沉重的呼吸声就像万斤重的石头压在傅瑾川心上。
虽不愿相信,但他的确对路晚柠有了感情,或许这种感情他之前从没去注意,也就到了这种时候才开始惊觉吧。
傅瑾川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目不转睛的模样与当初路晚柠看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叩叩叩——”
“南城,你出来一下。”何思辰朝他招招手。
傅瑾川替路晚柠捻了下被角,走了出去:“什么事儿?”
“方颖说你爸妈在吵架,你还是回去看看吧。”何思辰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一下疲惫,“路晚柠这边我让护士照看着,有事会打电话给你的。”
“不去。”傅瑾川毫不在意的甩下两个字就要进病房。
何思辰拉住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说:“怎么,路晚柠一场病就让你变成痴汉了?”
傅瑾川瞥了他眼,并未接话。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你回去吧看一下总行吧,你不考虑你妈,也考虑考虑你爸,他才出院几天。”何思辰又劝了几句,傅瑾川才答应回去。
“她醒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
何思辰看他两步一回头的模样只觉好笑,真是没有半点律法精英的气势。
傅瑾川赶回家,刚一开门,一个碗就砸到了他的脚边,碎片到处都是。
“怎么回事?”他关上门,看着本来整洁的房子被弄得乱七八糟,神情更为不耐。
“小城!你可回来了,你爸那混蛋居然在外面养女人了!”
费母头发凌乱,满脸泪水的被方颖搀扶着,依譁手指直直指向一旁沉默的费父。
费父憋着一张怒气冲冲的脸,眼中满是不忿却始终没有辩解。
“爸,出了什么事?”对着费父,傅瑾川的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