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来,这是谢问琢第一次等她下班。
失落一扫而空,盛苡惊喜上前:“你特地等我?”
“我们离婚吧。”
笑容僵住,盛苡愣愣看着男人,却见他吐出个烟圈,声音低沉散漫:“要求你随便提。”
他终究是说出来了。
盛苡压住心头骤疼,尾音微颤:“给我个理由。”
“腻了。”
谢问琢踩灭烟蒂,随意的姿态像对待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泛滥的泪意压红了双眼,盛苡半响都发不出声音。
而男人只是通知,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转身利落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这干脆的姿态成了压垮盛苡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冲上前抓住他的手:“既然腻了,那你昨晚为什么还想要我?”
谢问琢一顿,回头过来,眸光晦暗。
盛苡又哽咽问:“还是说……因为我挡了许明薇的路?”
话落,谢问琢骤然皱眉:“放手。”
不耐如利刃扎进盛苡胸口,痛的她几乎窒息。
下一秒,谢问琢直接甩开她,盛苡跌倒在地,想起身,身体却忽然僵住,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问琢上车,车子远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机响了起来,她终于能动了。
恰好,来电是医院,通知她去拿报告。
收拾好心情,盛苡匆匆赶去医院。
……
医院,检验科。
盛苡远远看见好友邵云谦站在走廊,通身的温润跟他身上的白大褂一样干净。
她走上前,诧异问:“你不是去国外做交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邵云谦忧郁凝了她一眼,才缓缓将报告递上:“刚回来,听说你来做检查,就帮你把报告先拿出来了……”
盛苡笑着接过,目光扫向诊断结果一栏时,瞳孔骤然紧缩——
“渐冻症?!”
她外婆就是得渐冻症去世的。
这是一种把人折磨到生不如死的病,一开始身体僵硬。
渐渐骨骼变形,没日没夜的疼,最后甚至连呼吸都需要外界帮助……
看着盛苡苍白的脸,邵云谦虽不忍,但还是把B超单递过去:“渐冻症早期还有治愈的希望,但目前棘手的是这个——”
盛苡怔愣接过。
下一秒,耳边响起邵云谦的怜悯叹息:“你怀孕了,但以你目前的情况,这个孩子保不住。”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盛苡踩着积雪,浑浑噩噩地朝家走。
她凝着一盏盏昏黄的街灯,又一次想起邵云谦说的话。
“苡苡,你的病随时都会加重,尽早接受相关治疗吧,但药物对胎儿的伤害很大,我知道你舍不得,但作为医生,我建议你接受治疗。”
突患恶疾的打击和初为人母喜悦撕扯着盛苡的神经,让她步伐越来越沉重。
她该怎么办,要把这件事告诉谢问琢吗?
可他们每次有过,她都吃了药,自己又该怎么解释事后药没起作用了呢?
盛苡慢慢停下脚步,看着手机里谢问琢的号码出了神。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谢问琢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有知情权。
等待音像鼓槌敲着她忐忑的心,连同呼吸也开始放轻。
终于,手机里传出谢问琢低沉的嗓音,说的却是——
“离婚要求都想好了?”
心狠狠一抽,盛苡想要的话全部哽在了喉咙,只敢小心试探问:“今晚能回家吗?我有事想和你聊。”
“不是重要的事现在就说,我很忙。”
察觉他的不耐,盛苡下意识加快语速:“我今天去了医院……”
话没说完,就被手机里许明薇的声音打断:“我换好衣服了,问琢,我们走吧。”
紧接着,通话结束。
盛苡凝着暗灭的手机,眼泪大颗大颗砸下。
却和雪落一样,孤寂无声。
……
次日。
盛苡满脸憔悴地去学校,只是刚进校门,便感觉到无数道异样的目光,走到办公室,更是听到嘲讽——
“听说了吗?盛老师昨晚傍大款不成反被甩的照片,都在师生群里传疯了!”
“都过了一夜,也不见她解释一句,看来傍大款是真的了。盛苡平时看着纯洁温良,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没有师德的拜金女!”
盛苡越听越不安,昨晚她跟谢问琢通完话后,就没再看过手机。
她连忙拿出手机翻开师生群,上百条的聊天记录,大部分都来自学生的质疑和老师的批评。
等翻到最顶端,竟然是她昨晚摔倒在谢问琢车边的照片,拍摄者避开了谢问琢的脸,分明是偷拍的!
这时,校长恰好铁青着脸走来,劈头盖脸就骂:“盛苡,看你挺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干出这种糊涂事,你都把学校的脸面丢完了!”
盛苡忙摇头解释:“这是误会……”
校长不耐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也不用狡辩,先停职回家好好反思!”
很快,盛苡被赶出学校。
其实制止谣言很简单,只要谢问琢出面。
她反复看着那张照片,脸上闪过抹挣扎,随后拨通电话。
“嘟——”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挂断,盛苡压下难过,继续拨打。
再打过去,对方却已经关机。
谢问琢最后对她的耐心,大概在昨晚那通电话里用完了。
要答应他,去离婚吗?
她好像都没有选择的资格……
浑浑噩噩走回家,却发现家门正打开。
脑海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奔进了家门!
沙发上,不仅坐着本该在公司的谢问琢,他的对面……还坐着四年不见的母亲!
望着那张熟悉且沧桑了许多的脸,盛苡一瞬间湿了眼眶。
“妈……”
她颤抖上前,还没倾诉思念,却见盛母倏然起身走来,兀地甩来一耳光!
“啪!”
盛苡生生被打偏脸,却听对方怒斥:“混账!你一个人民教师,又是有夫之妇,怎么能做出傍大款那么不要脸的事!”
尖锐的叱骂直刺盛苡心口,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她忙看向谢问琢,通红的双眼含着期盼:“问琢,是有人昨晚拍了我们校门口的照片造谣,你快帮我跟妈解释解释!”
然而,谢问琢却一动不动。
“问琢?”
盛苡心头一凉,还没从难堪中回过神,就被一旁的盛母大力一扯,她‘嘭’的狠狠跪下!
紧接着,盛母决绝的声音在客厅中炸响。
“盛苡丢了谢家的脸,还请谢总把她扫地出门!”
盛苡不可置信看着盛母,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小时候……走路摔跤、夜晚害怕、被其他小朋友欺负,母亲总会把她抱在怀里,温柔轻哄。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清晰感知——
妈妈不要她了。
盛苡颤抖着手,拉着母亲的衣角,艰难吞咽:“妈,我……”
话还没说完,谢问琢却忽然开口:“盛苡,跟我去书房谈谈。”
说着,男人站起身,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般的矜贵,可睨来的视线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盛苡垂眸,艰难站起身。
母亲依旧不理自己,她只好跟着谢问琢上楼,而就在她踏上楼梯的那一刻,身后却传来复杂的一句——
“盛苡,不要一错再错!”
闻言,盛苡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深吸口气,才继续抬步走。
书房。
谢问琢从书架上,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和笔,摊开在盛苡面前:“签字吧,好聚好散。”
盛苡看去,‘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刺入眼,搅碎了她最后的理智。
她猛地凝向谢问琢,第一次强硬质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肯解释?”
只要他一句话而已,就那么难?
然而,谢问琢只是淡淡回了句:“我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费心思。不过你可以把它当做离婚要求,或许我能帮你摆平。”
此话甩在盛苡脸上,比母亲的那一巴掌更狠,更痛。
指甲嵌进肉里,她都压不住颤:“如果我答应,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把婚姻当成了交易。”
这话如同触动了谢问琢的逆鳞:“以你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立场指责我?”
她做什么了?
结婚四年,她所做的难道不是只有爱他吗?
盛苡望着谢问琢深不见底的眸子,只觉得悲凉:“我从没跟要过你什么,你就为我澄清这一次,也非得讲条件吗?”
可惜,这话并没有让谢问琢改变主意。
他走了过来:“结婚四年,除了对外的名分,所有的一切我都给了你,是你自己清高不要,又怪得了谁?”
一字一句像是烧红的刀扎在盛苡心脏,骄傲碎了一地。
她不要物质,只是不想叫他误会她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
这小心翼翼维护的情意,原来就配一句‘故作清高’?
看着盛苡逐渐黯淡的眼眸,谢问琢心头忽得升腾烦躁:“你自己考虑。”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步声渐远,盛苡握紧协议书,挥不散孤寂。
努力了四年,到头来她只剩两手空空。
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放心上人自由……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可笑的人吗?
签字,下楼。
但客厅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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