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刹那，接着迎上一阵急刹车。
黑色的保时捷在一个路灯下急停。
裴望屿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黑眸转向身边的程今宵。
此时的程今宵正处于迷糊状态，脸上原本冷白的肌肤因为酒意而染上了红晕，细长的眉睫微微闪动着，红色的唇瓣微张，看起来诱惑至极。
裴望屿眉眼压得极深，喉头上下滚动着，仿佛还在尽力克制。
他修长的手在程今宵发烫的脸颊划过，嗓音连带着几分低哑：“舒舒，你还不懂什么是感情。”
程今宵眉眼微抬，一把抓住了裴望屿的手：“什么叫我不懂感情，难道你这样一次次撩拨我，就是正确的吗？”
裴望屿没说话，却也没有选择挣脱。
程今宵心口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她短而急促的呼吸了一声，拉住裴望屿领带，狠心一扯。
大概是受到了刺激，还是醉意彻底上头。
程今宵大胆了一次，在裴望屿咫尺的距离，骤然停下。
“小叔，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我对你一次次动心？”
裴望屿冷凝了表情，看着程今宵放大的容颜，其实只要稍稍一动，大概就能俘获那双红唇。
他只能往后靠了靠，拉开些距离：“舒舒，别闹。”
程今宵苦笑了声，声音也变得轻轻的：“好，我不闹，我听话。”
重新做回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程今宵头靠着窗户的一边，强迫着自己闭上了眼。
都说在感情上最先做试探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
这一次，她切身体会到了。
车上的暧昧气氛消声灭迹。
裴望屿直接送着程今宵回到程家。
程母匆匆赶来开门，看见裴望屿怀里抱着的程今宵，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连连道歉：“小裴，我家闺女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是他长辈，也是她上司，照顾一下没什么。”
裴望屿大步走进来，熟练的找到了程今宵房间。
收拾好一切后，他悄声离开房间，看向程母：“舒舒和朋友聚会喝多了，您别怪她。”
程母叹了口气：“她的性格我再了解不过了，大概又是遇见什么事情憋着了，靠着酒发泄。”
裴望屿听着程母的话，微垂的眸光透着意味不明的神情。
他不知道说什么，程母却忽然开了口：“望屿，往后还是离我女儿远点吧。”
裴望屿微微一愣，高挑挺拔的身形顿时僵住。
他还没来得及问，只听程母又说：“其实你和闺女的事情我知道，我也明白你们裴家一直很不待见我们程家，因为我们程家身份地位不够高，跟你们不够匹配，但舒舒也是我捧在掌心的女儿，从小到大，我很少让她受过委屈，但是自从你回来后，我没见她一天开心过。”
裴望屿陷入沉默，眼底浮起一抹黯淡。
“你要是真的为我闺女好，你就应该离开远点，没有结果的感情就要克制，毕竟你不能给她什么不是吗？”
听着程母的话，裴望屿眉头一皱，不禁反问：“阿姨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什么都给不了舒舒？”
“如果你真的能接受她，怎么会等到现在呢？你不是很早就喜欢上她了吗？”
“你当初离开，不就是为了让你们裴家安心，避免他们找程今宵麻烦吗？”
裴望屿冷凝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母看了眼紧闭的房间，满心的不舍和担忧：“你们裴家手眼通天，想要我们程家离开皖江也是轻轻松松，既然你现在没有能力和裴家作对，远离我们就是最好的办法。”
裴望屿找不到反驳的借口，只能开口作别。
“我先走了。”
程母也没有多留，一直送到裴望屿到门口。
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远，刚刚关上的房间突然打开了一条细缝。
门声响亮，带走了所有的声音，也隔绝了那抹黑色的背影。
程今宵关紧了门，身体无力的沿着门滑下来。
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着程母的那句话。
“你不是早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吗……”
裴望屿早就已经喜欢上了她吗……
然而，沉默身上最好的回答。
如果裴望屿真的喜欢她，那很多事情都可以得到解释。
为什么车上还会有她第一次送的玩偶，为什么对她无时无刻的关心，为什么一辆黑色保时捷许久不换。
她没有异想天开，也没有自作多情，裴望屿是喜欢她的。
这么多年的暗恋也不是荒唐。
但是为什么现在，她却高兴不起来。
大概是这个答案来的太迟，大概是她已经知道了他们互相喜欢，可是却永远不能走一起……
这种结果远远比一厢情愿还要来得残忍。
漆黑寂寥的房间里，无限的冰凉。
程今宵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只觉得眼梢还微微发烫。
她没有擦拭，任由一滴滴泪水划过脸颊，浸湿衣襟。
天色逐渐大亮，窗上布满了蒙蒙薄雾。
临近除夕的第一次信号，是向来宁静安详的皖江一大早就开始变得热闹。
程今宵推开了窗，映入眼帘的有推着车去买早餐的小贩，带着孩子上学的父母，还有搓着手纵然满脸困意也不得不上班的人们。
但是过不了多久，这样的生活就会有短暂的停歇。
风行航空在临近除夕是最忙碌的时候。
因为所有人在为回家过年而做打算。
人多就事多，以防意外，风行航空的全体工作人员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达到机场，程今宵就看见迎面走来的沈晓雪。
“你怎么了？眼睛都成小白兔了。”沈晓雪看见程今宵通红的眼梢，忙将手上的水递过来，“快敷一敷，谁欺负你了？”
接过水，程今宵瞬间想到了个借口，但说话还有些鼻音：“没事，昨天看剧看哭的。”
沈晓雪大大咧咧，听程今宵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没有细想。
她又找了个话题说：“舒舒看了你们机组的群通知了吗？我和你这次过年都没有假期，这叫什么事啊！”
沈晓雪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大，靠在程今宵的身边假装抽泣：“我还想着过年陪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呢，你不知道年底我们连CPL电竞全球门票就买好了，就在洛杉矶举办。”
翻开手机，程今宵才看见机组群里消息，所有人和沈晓雪心情一样，都在控诉公司的无良行为。
因为恰好前年顾衡的机组和沈晓雪的机组放假，所以这次调休，都要加班。
就算是放假也要到元宵节才有时间。
不过想到沈晓雪要陪自己作伴，程今宵也没有很多怨气，只是不知道裴望屿是不是也要加班。
想到这，程今宵转头又问沈晓雪：“你们机组的机长还是裴望屿暂代吗？”
沈晓雪点点头：“是啊，他说跟我们一起加班。”
程今宵沉默了一瞬，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裴望屿也加班，这不是意味着两人又要公司里度过除夕。
细细想来，除了出国的那四年，她的每一年除夕，没有一次不是裴望屿在场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裴望屿，好像承包了她整个世界。
今天飞行排得很满。
程今宵几乎没有去食堂吃饭的时间。
大家都待在飞机的休息室里解决用餐，抱怨起调休的事情。
凌晨三点钟的五尺高空上，程今宵刚刚哄完一个外国小女孩睡觉。
恰好这时，顾衡过来巡查，两人在狭窄的过道上面对面对上。
自那天以后，顾衡就很少跟程今宵开玩笑，两人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公司里的八卦新闻也得少了。
程今宵侧了侧身子给顾衡让道。
但是顾衡没动，只是对程今宵开口：“前几天给你添麻烦了。”
程今宵有些没明白过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又问：“你是指什么？”
“当初我的确想过追你，咱俩在公司里的绯闻也闹得很大，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顾衡有意的看了一眼驾驶舱，眼底带着几分温柔，“我有真正喜欢的人了，只是以前一直不敢面对罢了。”
程今宵深呼口气，显得很平静：“我知道。”
故意造势，想要不断地提醒自己，想要放弃那段感情。
这种事情，程今宵不是没有做过。
“恭喜你们。”她由衷的说，“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容易，你要好好珍惜。”
顾衡微微颔首，又将视线落在程今宵脸上。
“作为朋友，我还是想提醒几句，你和裴望屿现在不也是互相喜欢，为什么还不能在一起？”
程今宵不觉蜷紧了手，低声开口：“有些人不适合就是不合适。”
顾衡脸色顿了一会儿，蓦地笑开：“这话，我也听他说过。”
程今宵呆住。
只见顾衡扬起笑意，又说：“要不是因为家庭背景，也许你们俩就再适合不过了。”
程今宵嘴角提了提，没有说话。
结束工作的时候是在凌晨四点。
大家忙着休息一个个走得很快，因为程今宵这个机组是最后一个下班的机组，需要提交今天所有飞行的机组报告交给裴望屿。
顶着不乏的困意，程今宵来到了风行公司的顶楼。
电梯发出“叮”地一声，吵醒了假寐半刻的程今宵。
她强迫着自己清醒起来，走出电梯没几步，就看办公室里的灯大亮。
裴望屿还在加班？
但是明明今天沈晓雪的航班晚上十二点就已经结束了。
这个怀疑在程今宵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继续往前走去，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很快，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进来。”
程今宵握紧了门锁，轻轻推开，只见办公室前的裴望屿还在批阅文件，甚至头也没抬。
程今宵不想过多打扰，蹑手蹑脚的将一对报告书放在了裴望屿的桌边。
而后开口：“裴总，所有机组的报告我已经给你送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裴望屿这才抬头。
她紧锁的眉头松了松：“还没下班？”
程今宵咕哝了几声，又反问：“小叔你不是也在加班吗？”
“最近很忙。”
裴望屿揉了揉眉骨，眼底透着几分疲态，转而又看向程今宵：“你今天早上几点的飞行。”
程今宵想了一会儿，老实说：“八点。”
裴望屿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你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现在回酒店来得及吗？”
好像没有……
程今宵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没说。
裴望屿眉眼微抬，示意了一眼身边的沙发：“你现在还可以在我这里睡两个小时，等一下直接去做准备工作。”
